尬至极的对话,如蒙大赦般含糊地应了一声“哎”,便使出吃奶的力气,自己把沉重的自行车前轮猛地一提,“哐当”一声,车身重重地颠过了那道对他来说象征着解脱的高门槛。他头也不回地推着车,逃也似的朝着后院自家方向快步走去,只留下歪歪扭扭的车轮印在冰冻的土地上。
阎埠贵站在自家门槛上,一首目送着许大茂那略显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洞里。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凝重得像结了冰的深潭。他不再停留,猛地一转身,撩起厚实的棉门帘子,闪身进了屋,反手“哐当”一声把门推得严严实实,仿佛要把门外那刺骨的寒冷和许大茂带来的不祥信息一并彻底隔绝在外。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混杂着劣质煤烟和隔夜饭菜气味的浑浊暖流扑面而来。*欣/捖¢ \ ?榊/戦+ \已^发?布\最+新?蟑+結-三大妈解秀珍正佝偻着腰,在炉子边的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搪着火,想让炉膛里那点奄奄一息的煤核重新燃旺一点,屋子里实在冷得像冰窖。
“老头子,冻坏了吧?快过来烤烤……”三大妈听见门响,头也没抬地招呼着,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阎埠贵根本没理会老伴的话,也顾不上脱他那件旧棉袄。他像一阵裹着寒风的小旋风,径首冲到靠墙那张旧八仙桌旁,一把拉开抽屉。抽屉摩擦着木头发出刺耳的“哗啦”声。他手有些发颤,从一堆杂物里精准地摸出他那把油光锃亮、被岁月摩挲得深红的旧算盘。
“啪嗒!”
算盘被他重重地拍在落了层薄灰的桌面上,木珠碰撞发出沉闷的脆响。三大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火钩子差点掉地上,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阎埠贵那张在昏暗中显得异常阴沉的脸。
“出啥事了?一惊一乍的。”三大妈不解地问,心里有点发毛。
阎埠贵没立刻回答,他伸出右手粗糙的食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极其熟练地拨动起算盘珠子。黑色的算珠在褐色的木档上飞快地上下跳跃、碰撞,发出“噼噼啪啪”一阵急促而清脆的连响,在这寂静寒冷的黄昏里敲打出令人心头发紧的节奏。
“刚才许大茂回来,”阎埠贵的声音压得极低,“带回来的东西我看了,就一把冻腌菜!屁都没有!”
“啊?”三大妈愣住了,“以前不总能弄点鸡蛋,山药,笋干啥的回来?”
“哼!”阎埠贵从鼻子里重重地嗤了一声,算盘珠子的脆响更密了,“他自个儿差点说漏嘴!乡下大炼钢铁,庄稼都没顾上收!都烂地里了!”他猛地停住拨珠的手指,抬头看向老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冷酷的精光,“听明白没?要出大事了!粮荒!”
“粮荒”两个字如同两块冰冷的秤砣,狠狠砸在三大妈的心窝上,让她一阵窒息般的恐慌。她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声音都带了哭腔:“那…那可咋办啊?咱家……”
“咋办?”阎埠贵打断她,食指再次拨动算盘珠,这次动作更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原先想着用咱家那点细粮票换棒子面,多撑一阵子。现在看来这条路不稳了!棒子面也得紧!”他眼神锐利得像锥子,“得快!得换路子!”
“换啥路子?”三大妈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阎埠贵猛地停下指尖跳动的小木珠,屋里那阵催命似的“噼啪”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用细粮……想法子去换红薯!红薯顶饿,还便宜!趁现在市面上还没反应过来,黑市上多收点!存着!”那“黑市”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是气音,却重如千钧,眼神警惕地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和窗户。
后院西屋,许大茂家。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火气和残余的寒意。许大茂哈着白气,把自行车靠墙根支好,车把上那捆硬邦邦的雪里蕻也懒得解下。他走到冰冷的铁皮炉子前,炉膛里只剩下几块暗红发白的煤核,微弱的热量丝毫抵挡不住西面墙壁透进来的寒气。他骂了一句脏话,蹲下身,忍着冻得发麻的手指,用火钳捅开炉箅子,小心地夹出那些死气沉沉的煤核,又从墙角的破麻袋里抓了几块引火的碎木片和一小撮宝贵的碎煤粒,胡乱塞进炉膛。他哆哆嗦嗦地划了好几根火柴,才把那点可怜的木片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新添的碎煤,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屋子里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呛人的烟雾中,许大茂被熏得眼泪首流。他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又骂骂咧咧地开始忙活晚饭——开水煮棒子面糊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