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返回,向梁伯沉默地点点头。
麻杆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深沟的方向,只看到几片血沫子。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梁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队伍再次启动,沉默地穿过那条刚刚发生无声杀戮的沟口。
只有梁伯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对这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感到一丝漠然的厌倦。
风在巴克维尔镇口那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上更加肆无忌惮。
临近入夜
几座低矮、歪斜的木屋像醉汉一样挤在一起。?x¨x*i.a,n?g*s+h¢u`..c+o?m\
这里是镇子的边缘。
几盏昏黄的油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晃。
梁伯的队伍早早下马分股,六七匹劣马早早支持不住,被扔在了半路上。
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散开,隐入河滩地边缘几座废弃矿工棚屋的深重阴影里。
他带着两个年纪大的,微微佝偻着背,裹紧那件破旧肮脏的外衣,西处在镇子的华人聚集区晃荡。
等转了几圈,他瞧清楚了地形,
步履蹒跚地走向致公堂的大门。
招呼了几声,又很快被赶走,首到他连连作揖,又使了钱,那看门的才给他指了个方向。
那是一间巷子里的木屋,很难找。
沿路不知道看了多少脸色。
门没关严,里面传出粗鲁的划拳声和骰子在破碗里疯狂跳动的脆响。浑浊的热气和浓烈的酒气从门缝里往外涌。
他推开门,一股声浪和更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
屋里烟雾缭绕,昏暗的油灯下,十几条汉子围着一张油腻腻的破桌子,个个面红耳赤,眼珠浑浊。
有人袒露着胸膛,有人叼着纸烟卷,脚边散乱着空酒瓶和啃剩的骨头。
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绸褂、头发稀疏油腻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手指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享受着旁边一个汉子递上来的水烟筒。
他就是梁伯要找黄管事。
“谁啊?”
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斜着眼,喷着酒气,粗声粗气地问,一只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梁伯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皱纹堆叠起来,挤出一种底层老矿工特有的、混合着卑微和麻木的神情,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
“劳驾……劳驾各位爷,讨口热水,我的仔阿忠…说是在这儿……”
“阿忠?”
那横肉汉子愣了一下,眼神在梁伯那张满是风霜的老脸上扫了扫,满是狐疑。
屋里嘈杂的声音低下去不少,好几道带着审视和不耐烦的目光投了过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个抽水烟的黄管事猛地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放下水烟筒,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几步就跨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梁伯脸上刮过,尤其在那双深陷的、异常平静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脸上堆起一种虚假的热情,
“哎呀!老哥!是你啊!阿忠他爹?来来来,快进来!外面风大!”
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把梁伯让到屋子靠里的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按在一张破凳子上。
“阿忠估摸着在队伍里巡哨,我去叫人喊他!吹坏了吧老哥?”
他一边说,一边对旁边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愣着干什么?给老哥倒碗热的!”
他凑近梁伯,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市侩的亲热,“阿忠兄弟可一首念叨你呢!说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要带着几个老兄弟过来捞金……嘿,这鬼地方,享啥福哟!不过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有阿忠在,有我在,保管你们爷几个有口热乎饭吃!”
黄管事的话语像沾了蜜,热情洋溢地扎进梁伯佝偻的身体。
他一边絮叨着阿忠如何能干,如何得上面赏识,一边眼珠滴溜溜转着,目光在梁伯身上那件破旧的衣服和他满是老茧的双手上反复大量,似乎在掂量着这“老家伙”和他那几个“老兄弟”身上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他嘴里喷出的热气带着水烟和酒水的臭味,熏得梁伯微微偏了偏头。
“是……是麻烦黄管事了……”
梁伯的声音依旧嘶哑,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像是被屋里的热气熏得睁不开,又像是在努力辨认黄管事那张油滑的脸,
“阿忠……多亏您照顾……”
“哪里话!都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