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事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梁伯脸上,
“回头阿忠回来,让他带你去后面小屋待会儿!你们爷俩好好唠唠!”
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老哥几个……啥时候到啊?这大风天的,路上可遭罪了!落脚的地方找好了没?要不要兄弟我帮忙安排?”
“快了……快了……”
梁伯含糊地应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积了痰,
“就这几天…走了一个多月,刚刚才……才到,几个老家来的穷亲戚……讨口饭吃……”
他艰难地咳了两声,眼皮耷拉着,一副行将就木、疲惫不堪的样子。
黄管事脸上的热情更盛了,眼底却掠过一丝轻蔑。
老家来的穷亲戚?
这种累赘,要不是看在阿忠那小子还算能打,又私下塞过金砂让他“关照”的份上,他黄管事才懒得搭理。
不过,人多好,人多就意味着能干活,能下矿,能当苦力,能多一份抽头。
梁伯低着头,似乎疲惫得快要睡着了。这屋里有多少人?六个。武器?刀斧随意丢在地上,墙角靠着几杆保养得极差的长枪。
出口?
除了进来的门,后面还有一个破旧的小门,通往堆积杂物的后院。
守卫?门口那横肉汉子算是半个,其他人早己烂醉如泥或赌红了眼。黄管事的位置就在自己眼前唾沫横飞。
而那个关键的后院小门……
梁伯的余光扫过,锁孔锈迹斑斑,门板破旧,一脚就能踹开。
所有信息,如同冰冷的溪流,清晰无误地汇入他脑海深处那张早己绘制好的地图。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和醉醺醺的喧嚣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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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那扇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一股强劲的冷风倒灌进来,吹得油灯剧烈摇晃。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正是阿忠。他穿着一身和屋里其他人差不多的短打,但身形挺拔,肩膀宽阔,眉骨上一道新鲜的、还渗着血丝的擦伤格外刺眼,让他本就硬朗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剽悍的戾气。
“阿忠来了!”
赌桌旁有人含糊地喊了一声。
阿忠迅速扫过烟雾弥漫、乌烟瘴气的屋子。当他的视线落到角落那个蜷缩在破凳子上、裹着肮脏皮袄的佝偻身影时,身体一僵!
尽管那身影卑微地蜷缩着,尽管那脸上满是疲惫,但那双半睁半闭、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
那眼神深处沉淀的东西,阿忠太熟悉了!
是梁伯!他真的来了!就在眼前!
“阿忠!”
黄管事堆着笑迎上去,根本没注意到阿忠瞬间的异样,
“看看谁来了?你爹!哈哈,老爷子一路辛苦,刚到!”
他殷勤地指着梁伯。
阿忠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大步走过去,走到梁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苍老、陌生又刻骨铭心的脸。
“爹……”
阿忠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他弯下腰,伸出双手,要去搀扶这个“老父亲”。
梁伯看了他一眼,冲着后面使了个眼神。
阿忠随即首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粗粝的笑容,转向黄管事:“黄爷,我带他去后面灶房烤烤火,弄点热乎的垫垫肚子。”
“好好好!快去快去!”
黄管事挥挥手,毫不在意,心思早己飞回了赌桌和那点可能的抽头,“安顿好了赶紧回来!黑头说过,不能轻易离队!”
阿忠不再多言,伸手搀起梁伯。
梁伯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捆枯柴。
“都探清楚了?”
阿忠点了点头。
梁伯吐出一口气,身子慢慢挺了起来。
“那就好。”
“趁夜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