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灵盖上!他浑身剧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君主。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皇帝亲口承认皇位不保,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太后已经动了废立之心!这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变法努力,非但前功尽弃,更将皇帝本人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悬崖边上!
巨大的恐惧和责任感像两座大山压下来。杨锐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康梁的激进?太后的底线?满洲勋贵的反扑?皇帝岌岌可危的地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清晰:
“皇上!臣斗胆直言!康梁诸公,忠勇可嘉,然……操之过切,锋芒太露,确有不妥之处!”他重重叩首,“当此危局,臣以为,唯有……唯有暂避其锋,徐图后进!”
光绪灰败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微弱的波动,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
杨锐抬起头,眼中是恳切与焦虑交织的光芒:“为今之计,首在固本!康梁诸公,身陷漩涡,已成众矢之的!为皇上计,为大局计,不如……不如请康先生暂离京师避祸!以稍缓守旧诸臣之怨愤!”他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急切的献策意味,“其次,皇上当立即颁发明诏!昭告天下,新政之举,断乎不会动摇国本!重申八股取士乃抡才正途,断无废弃之理!满洲勋贵之世爵世禄,乃朝廷根本,断无削夺之意!以此安抚人心,平息物议!”
他膝行一步,言辞更加恳切:“其三,皇上当速速遴选一二德高望重、老成持重之大臣,授以主持新政之权!其人须为满洲勋旧所认可者,方可居中调和,斡旋转圜!如礼亲王世铎、大学士徐桐辈……纵使守旧,亦可借其名望,缓冲新旧之冲突!此乃……此乃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之策啊皇上!”杨锐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唯有如此,方可保皇上无虞,保新政……保新政不至全盘倾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杨锐的每一个字都敲在光绪的心上。暂避锋芒?安抚人心?倚重守旧大臣?这与他当初启用康梁、锐意革新的初衷何其相悖!这无异于向那些顽固势力低头!无异于亲手阉割掉自己的变法理想!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不甘涌上心头,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死死攥紧了龙袍的衣料,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然而,太后那冰冷的警告声——“汝位不保”——又在耳边轰然炸响,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恐惧,瞬间压倒了屈辱和不甘。是啊,位子没了,还谈什么变法?谈什么理想?杨锐的话,虽然刺耳,却是在这绝境中唯一一条看似可行的、保住帝位的生路……尽管这条生路,充满了妥协和退让,散发着屈辱的味道。
光绪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痛苦地闪烁着。良久,他极其缓慢地、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杨锐如蒙大赦,又重重叩首,额上已是一片冷汗:“皇上圣明!臣即刻去办!”
就在杨锐准备起身告退之际,帘外王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万岁爷,谭……谭嗣同谭大人,奉密旨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