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白彦虎拿我们当肉盾!督战队死绝了!
左大帅说话算话!只杀首恶!给咱们活路!不想死的!跟我杀啊——!”
这声嘶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附近的厮杀声!
他身边的回民汉子们,那些被白彦虎强征而来、早已在绝望边缘徘徊的牧人、农夫,被这吼声一震,眼中麻木的恐惧被一种求生的疯狂所取代!
他们看着马占彪,看着他那柄指向城内的豁口刀!
“杀——!”几十个,上百个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嘶哑地应和起来!
他们抓起身边能找到的任何武器——破刀、木棍、甚至石块,跟随着马占彪,像一股骤然爆发的泥石流,猛地扑向了身边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白彦虎死党!
“反了!他们反了!”一个白彦虎的骨干头目惊恐地尖叫,话音未落,马占彪的破刀已带着千钧的恨意,狠狠劈下!
刀锋虽钝,力量却大得惊人,竟将那人的头颅劈开了半边!热血喷溅了马占彪一脸!他毫不停留,如同疯虎,扑向下一个目标!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城墙内部的倒戈一击,彻底粉碎了白彦虎残部最后一点抵抗意志!
腹背受敌,军心彻底崩溃!许多还在抵抗的死党瞬间丧失了斗志,要么被倒戈者砍翻,要么惊恐地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城墙上,清军的龙旗终于在一个又一个豁口处艰难地竖起!
“完了!全完了!”白彦虎在残破的城楼里,目睹了马占彪暴起砍杀和城头一片倒戈的混乱景象,面如死灰。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面被马占彪一刀劈断旗杆、颓然坠地的杂色帅旗,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和绝望。
他猛地转身,在几个最死忠心腹的拼死护卫下,仓皇如丧家之犬,从达坂城另一侧早已准备好的隐秘绳梯缒下,头也不回地策马狂奔。
向着西北方俄国人控制的地界亡命逃去,只留下身后一片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那是他绝望的部下点燃的最后一点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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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达坂城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左宗棠在刘锦棠等将领的簇拥下,缓步登上这座残破城池的西门。
寒风依旧凛冽,卷动着焦糊的气味和尚未散尽的血腥。
城墙上下,清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收殓尸体,搬运物资。
在城墙根下,却聚集着另一群人:数百名垂着头、衣衫褴褛的回民男子。
他们是城破后被清军俘虏或主动投降的白彦虎部众,此刻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决定他们命运的宣判。
他们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许多人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左宗棠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俘虏,最后落在队伍前列那个格外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的汉子身上——正是阵前倒戈、手刃白彦虎骨干的马占彪。
马占彪接触到左宗棠的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但眼神中依旧难掩紧张和一丝倔强。
“大帅,这些俘虏,如何处置?”刘锦棠按着腰刀,沉声请示,语气中带着惯有的肃杀。
周围的将领也目光灼灼,等着命令。按照旧例,附逆作乱者,杀无赦,至少也是流徙千里。
左宗棠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踱了几步,脚下的残砖碎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凛冽的寒风卷起他花白的胡须。
他再次看向那些俘虏,目光在马占彪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开,望向远处天山皑皑的雪峰,仿佛要看透那亘古的冰雪。
半晌,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布告煌煌,言犹在耳。‘只除首恶,胁从不问’。”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本帅言出法随!除查明确系白逆死党、血债累累者,依律严惩外,其余人等,皆为白逆所裹胁,情有可原。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
俘虏群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难以置信的骚动!
许多人猛地抬起头,死灰般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滚烫的泪水,顺着肮脏的脸颊汹涌而下!
扑通!扑通!跪倒之声此起彼伏!有人以头抢地,呜咽出声;有人紧紧抱住身边的同伴,浑身颤抖。
巨大的死里逃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激,瞬间冲垮了他们紧绷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