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我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说:“大汗让我选,究竟是送你回家,还是娶你为妻。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三年——檀元,如今我才终于想明白了。”
“若我选送你回家,你我就要分开。可如今的魏朝,已不再是你讲与我听的中原霸主,那迂腐软弱的天子臣民,更不一定能保住你,到那时候,你怎么办呢?”
我伸手揩去她唇边沾到的碎米粒,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
“可若我选娶你为妻——”
我说:“檀元,我娶你为妻,再帮你把大魏的疆土全都抢过来,好不好?到那时候,你一样可以回家,而且是一个容得下你的丶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安全的家。”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五年……或许十年。我会成为这片草原上最强的人,把阻拦我们去路的人通通杀光,到那时候,没有人敢再欺负你。我会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家。不管你想去哪里,上京?还是回西京去?总之不管哪里,我都回陪你去……而且,我想,不止我们。”
不止我们。
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一如过去多年,不敢直视自己的妄想;此时此刻,亦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只是轻轻道:“等到那时,也许我们已有了自己的……孩子罢?我,我,如果能有一个像你的女儿,那就好了。檀元,我真希望……我会对你很好,对我们的孩子很好,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檀元没有说话,只疲惫地低垂下眼睛。我亦不知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可整整一夜,我仍乐此不疲地向她描绘着我想象中的未来,而后,代替我的阿娘,我驾轻就熟地服侍她更衣洗漱,陪她下棋看书。直至夜半,将她抱到床上,我也在一旁和衣而卧。
8.
太近了。
我甚至能听到檀元近在咫尺的丶平稳的呼吸声。
换在往日,这时我定已安心睡下,可今夜,纷乱的心事占据了我的心。我恍惚间想,大汗今日以东熹真使者的项上人头为见证,已在满朝文武前正式下诏,准许了我与檀元的婚事。再过三个月,岁末之日,整个草原张灯结彩,檀元会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这一生,从没有这样欢欣的时光。
可夫妻又究竟是怎样的呢?
夫妻,就是这样一同睡在一张床上的吗?
我有些难耐地侧过身,想看一看檀元睡着的模样。
可满屋夜色,檀元竟也不知何时醒了,同样侧过身来静静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一股无法压抑的热意却莫名涌入我四肢百骸,我有些讶然地低头去,看向檀元伸向我的手。
“别动。”她轻声说。
我便再不敢动。
【此处有河蟹爬过。】
可脸已经烧起来,我急促地喘息着,浑身是汗,那种陌生的感觉从未有过,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浮沉上下,不知身在何处。我终于再忍不住,轻颤着按住檀元的手,那一刻,竟忽有种奇怪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我想,是我做了错事。我把檀元弄脏了。
我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两手捧住她的手。
她两眼却仍然澄定,无悲无喜,平静地过分。
末了,亦只冷不丁问我一句:“芳宜呢?”
阿娘已“失踪”好几日,我原以为檀元对外界不闻不问,也早默许了阿娘离开。
原来,她还是在意的。
我连忙答道:“前些日子,我已派人将她送回了茫城,”我想,那才是“韩芳宜”真正该去的地方,是我娘的故乡,又唯恐檀元误会,随即解释道,“那里都是魏人,是她的同族,她会喜欢的。”
“我没有赶她走,我只是觉得,这些年……她太累了。檀元,未来有我在你身边就好了。我阿娘她会喜欢那里的。真的。”
纵使我阿娘并不疼爱我,这些年来,甚至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可她终究是我娘——我怎会害她?
檀元听完,却又不说话了。
我则趁此机会起身,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打来一盆热水为她洗手。
而她始终一动不动,任由我动作。
待我重新躺回床上,侧过身去,不住轻抚她的脸,她却倏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格桑,”她轻声问我,“像刚才那样的事,你喜欢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我“格桑”。
可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想争辩,这不是我的名字,她也不应该这么叫我,那让我觉得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