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公主泪(三)
◎“像刚才那样的事,你喜欢么?”◎
7.
我想我已找到了最好的办法, 如何既能完成檀元的愿望,又让自己如愿以偿。
而很快,天下人亦都知道了我的所想。
消息传到千里之外的西京, 甚至连久违的魏朝使者, 也不惜远道而来。
白须白发的老翁,手捧所谓“圣旨”丶讪讪跪倒在大汗面前,只为恳求他收回成命。
“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那使者抖若筛糠——也不知他是怎么被倒霉地推举出来, 又或是早有了为人鱼肉的预感。
此刻, 涕泗横流,字不成句,模样瞧着竟也颇为恳切:“还请大王明鉴!”他说,“先帝膝下子嗣单薄, 本就只两位帝姬,又以檀元殿下年长丶颇得君心。直至临终前,陛下仍挂念爱女, 饮恨长辞。如今的太后, 更是殿下一母同胞的亲生姊妹, 闻听此事,夙夜难眠——”
“昔年先帝与大王有约在先,檀元帝姬此来,正是效仿百年前, 永乐公主远嫁草原之举,帝姬乃世间仅存的神女血脉,何其尊贵……正如贵国洪佳尔世子远赴千里而至我帝都, 二者皆身负两朝和平之重任, 万不可受半分折辱。”
“今新帝登基, 殿下更贵为我朝大长帝姬,乃当今天子姑母,太后至亲。我朝也因帝姬身在此地,多年来,甘愿以朝贡养之。来日战事毕,定当以洪佳尔世子换回帝姬,如今又怎可轻易将我朝帝姬许配……许配贵国格桑将军为……妻?如此恐伤我两族情谊,更于礼不合呀!大王,还请收回成命!”
他每说一句,便似乎难忍恐惧,倒抽一口冷气,花了足足两炷香时间,才强撑着把一肚子的话给说完。
可这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模样,又哪里像一国的使者?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以特木勒领头,最终竟都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不知是在笑这使者肉眼可见的懦弱胆怯,还是笑他魏朝江河日下,终究再不是百年前四处征战丶雄踞一方的帝国。
曾经令八方来朝,号称中原之主的大魏,已然沦落到向他们口中的“蛮族”俯首称臣的地步。
而檀元——她曾经是帝国屈辱求和的一步棋,如今,也终究成了大魏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大汗笑得畅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问那使者:“洪佳尔,他如今竟还活着吗?”
使者闻言连连点头,忙答道:“是,是,世子殿下与莲生帝……与太后娘娘自幼交好,得知此事,也特修家书一封,”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呈递,“还请大王过……”
“他怎么还活着?”
使者一愣,高举起信笺的手也随即顿住。
“他竟然还活着,”而大汗见状,又笑着重复一遍,复才扭头看向一旁丶不知何时脸色巨变的特木勒,“本王还以为,他既清楚本王平生夙愿,不过一统中原,真正做一回这天下霸主!……便更应当知道,自己价值几何。”
“特木勒,洪佳尔是你的亲弟弟,那就由你来决定。你说,这封信,接还是不接?”
特木勒表情阴沉。
大汗却仍不罢休,追问他:“如果你是洪佳尔,见我族人连战连胜,铁蹄不日便将踏破他西京城门。本王的好儿子,你说,你应当做什么?”
特木勒沉默不答。不知为何,却又飞快扫过我一眼。
许久,他终于站起身来,缓缓踱出席间。
那使者见他向自己走来,急忙把信笺呈上,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世子殿下”。
可那句未完的话仍哽在喉口,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喉间鲜血飞溅的伤口,捂着喉咙,“嗬嗬”发出几道残破的气声,终于瞪大双眼歪倒下去,颓然不起。
血染红了地上的毛毡,也湿透了那薄薄的一纸信笺。
特木勒望向座上的大汗,说:“我若是他,定当自戕,也好割去贼人威胁父汗的口舌——”
......
我后来把这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檀元听。
已三日未进水米的她,终于松口,愿意吃下半碗稀饭。
我当下大喜过望,连忙屏退了大汗赏赐的一众家仆,又亲手端过粥碗,一口一口将米粥喂给她喝。檀元却始终低垂着眼神,一眼也不曾望向我。
但我不在乎。
“你看,我的法子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