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三十二分。·s*h\u!y^o·u¨k¨a\n~.~c`o?m^办公室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冰窖,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我干涩发烫的眼球上,如同两簇不肯熄灭的鬼火。ppt上的柱状图扭曲蠕动,像一群蜿蜒丑陋的虫子,啃噬着我最后一点清明。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僵硬冰冷。“下一季度盈利预测……”这行字在屏幕上恶意地闪烁跳动,我的脑子却彻底罢了个工,灌满了粘稠沉重的浆糊。
手机的震动在死寂中炸开,惊得我差点魂飞魄散。屏幕上跳动着女儿小蕊的头像,一张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心脏猛地一缩,这个点?喉咙又干又涩,我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妈妈…”小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梦醒后特有的软糯和不易察觉的不安,“我们……明天回趟姥爷家吧?好不好?”
如同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疲惫不堪的心房深处。姥爷?父亲那张沟壑纵横、总是沉默如石的脸瞬间浮现在我眼前,遥远又沉重。上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甚至能清晰地记起电话线那头传来的、他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沉闷得像从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里发出,还有那背景里挥之不去的、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尘土气味。一股尖锐的愧疚感猛地攫住了我,呼吸都跟着滞涩起来。
“好,妈妈想办法请假。”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沙哑。挂了电话,指尖却无意识地停留在冰冷的屏幕上那张向日葵的笑脸上,久久未能移开。办公室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了所有星光的城市暗夜,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那张被屏幕光照得惨白如纸、写满透支的脸。我猛地灌下桌上早已冷透的咖啡,冰冷苦涩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落,身体深处却似乎有了一点支撑的力量。回老家,这个念头本身仿佛就带着某种吸附力,吸走了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父亲熟悉却又异常紧绷的声音。“喂?”
“爸,”我尽量让语气轻松自然,“我和小蕊明天回去看你。”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嘶嘶声,静得让我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秒之后,父亲突兀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语速快得出奇:“回、回来干啥?我……我好着呢!不用!不用特意跑一趟!地里菜多得很,吃不完的……”声音里那份斩钉截铁的拒绝和他显然异常的、几乎称得上雀跃的音调,形成一种极其古怪的割裂感。这种反常像一根冰冷的刺,瞬间扎透了我因加班而麻木的神经末梢。
“爸,是小蕊想你了。”我坚持着,压下心头骤然涌起的不安迷雾,“就这么定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几乎是强硬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嘟嘟嘟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更像是在敲打我那颗骤然悬起来的心。握着手机的掌心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凉的汗。他到底在遮掩什么?那份刻意拔高的声调背后,藏着什么?办公室里冰冷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实质,沉沉地压迫着我的胸口。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斑驳得像老人皮肤上顽固褐斑的院门时,“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门轴转动声,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瞬间击穿了时光的壁垒,扑面而来的气息却让我和小蕊齐齐顿住了脚步。
依旧是记忆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陈旧霉味儿,如同沉睡在地下室多年的旧书页味道,混杂着挥之不去的尘土气息。但这一次,这熟悉的老迈气味里,竟诡异地缠绕着一缕陌生的甜腻香气——那是某种廉价却浓郁的香水味,粉粉的,带着点张扬的攻击性,突兀地切割着老屋固有的、属于父亲和早已逝去母亲的沉滞气息。它像一条滑腻冰冷的蛇,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阴魂不散。
小蕊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姥爷家变香了?”童言无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心底骤然掀起的疑潭里,泛起更大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光线昏暗的堂屋门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夹克,却格外挺括平整,像是被精心熨烫过。见到我们,他脸上瞬间堆起一种近乎慌张的笑容,沟壑纵横的皮肤被那不自然的笑容牵扯着,显得僵硬又突兀。“来啦?快,快进屋!”他下意识地搓着那双布满厚茧、关节粗大的手,动作局促不安。
视线越过他佝偻的肩头,厨房门口正飘散出浓郁诱人的肉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厨房门口——灶台上,那只陈旧的红色搪瓷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酱红色的汤汁包裹着颤巍巍、油光发亮的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