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张着嘴,他脑海中组织好的一切质问、一切愤怒,都被这番无懈可击的胡说八道彻底击碎。
对方甚至为这根炮管设想出了一整套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的“农用功能”。
威尔逊的目光变得深沉,他盯着克劳斯那双深不见底的蓝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坦诚,一种流氓式的坦诚。
“口说无凭。”
克劳斯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我想,一次现场展示,能更好地解答各位的疑惑。”
他朝旁边的一名卫兵递了个眼色。
很快,几名穿着油污工作服的“临时工”跑了过来。
他们熟练地爬上一辆“拖拉机”,发动了引擎。
钢铁巨兽发出一声咆哮,履带碾过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驶出了库房。
在外面空旷的训练场上,另一群“临时工”己经用绞索拖来了一个巨大的、造型粗犷的铁犁。
那铁犁与其说是农具,不如说是一件来自古代的攻城器械。
在三位使者复杂的注视下,那辆“拖拉机”停在了铁犁前。
“临时工”们用粗大的链条将两者连接起来。
“请看。”
克劳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那辆“拖拉机”的引擎再度轰鸣,履带开始转动,拖拽着沉重的铁犁,在坚实的土地上奋力前行。
锋利的犁铧深深地切入地面,翻起黑色的泥浪。
一道又深又首的沟壑,出现在训练场上。
整个过程,那门所谓的“多功能农业辅助系统”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地指向前方。
它看起来确实像个无用的装饰品。
路易面无血色。
维多利亚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
威尔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在秋日的寒风中化作一团白雾,然后消散。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对方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何为指鹿为马。
他们明明看到了真相,却抓不住任何证据。
你不能指责一个国家用坦克外形的拖拉机去犁地。
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一个不好笑的、冰冷的笑话。
许久,威尔逊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们……看清楚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台正在“辛勤劳作”的拖拉机。
“今天就到这里吧。”
克劳斯微微颔首,脸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产品展示会。
三人默默地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们的背影,在巨大的“拖拉机”和被翻开的土地映衬下,显得格外萧瑟。
坐上返回使馆区的汽车,车厢里一片沉默。
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脑海里,用最严厉、最急迫的措辞,撰写着那份即将发回国内的绝密报告。
报告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
汉斯,这头被条约束缚了多年的野兽,不仅挣脱了锁链。
它还学会了穿上西装,打上领带,用最文明、最荒谬的方式,朝整个世界露出它那己经磨得锋利无比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