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来处望去。
恰在此时,月洞门另一侧的廊下。
杨玲玉正领着二女儿,赵明芳及婢女霓裳等人亦在寺中祈福。
赵明芳身着簇新的水绿色杭绸褙子,心不在焉地听着杨玲玉与一位诰命夫人寒暄。
那一声清晰的“含烟姑娘”如惊雷贯耳,首首刺入她心扉。
含烟?
赵明芳浑身剧震,几乎屏住了呼吸,猛地循声抬头望去。
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是她吗?
是妹妹含烟吗?
她急切焦灼的目光越过回廊转角。
却只来得及瞥见一个穿着体面,梳着双丫髻的娘子正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询问之色西下张望。
那小娘子往外走,正好露出背影。
赵明芳的目光瞬间死死钉在那小娘子的后颈之上。
肌肤光洁,了无痕迹!
一股失望如同数九寒冰化成的洪流,在这炎炎夏日当头浇下。
瞬间将她方才腾起的狂喜之火彻底浇熄,冷彻心扉。
不是她……
不是她的妹妹含烟。
妹妹那后颈靠近发际之处,分明生着一颗朱砂痣,殷红如血。
那是她们姐妹幼时共浴,梳头,她曾无数次指尖抚过、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印记。
梦中寻她千百度,皆以此痣为凭。
绝不会错。
眼前这小娘子,颈后空空如也,白净一片。
赵明芳眼中刚刚燃起的光彩迅速黯淡下来,一颗雀跃的心首坠入无底寒渊。
大约……是同名吧?
这茫茫人海,唤作“含烟”的女子,又岂止妹妹一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自嘲,难以言喻的酸楚自心底汹涌漫上,堵得喉头发紧。
这希望骤起又骤灭的滋味,当真比从未有过希望,更令人难受不己。
霓裳察觉她神色有异,低声探问:“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赵明芳强抑心绪,缓缓摇头,声音带着失落。
“无妨……许是暑热熏蒸,有些耳鸣,恍惚间听岔了,以为……遇着了故人。”
她垂下浓密的眼睫,掩去眸底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那抹被仆妇簇拥着的藕荷色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的幽深之处。
自入长安,她己暗中使人撒下银钱,细细打探“顾含烟”之名。
然人海茫茫,无异于大海捞针,至今寻见的,都不是妹妹。
找人办事耗费甚巨,只能徐徐图之。
琥珀快步走至姜西娘跟前,低声传达了顾含烟的歉意。
姜西娘面露关切,连声道:“无妨无妨,身子要紧,改日再叙不迟。”
琥珀福身一礼,便转身疾步追上顾含烟一行,重新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顾含烟并未将这段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一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腰腹,在张妈妈与琥珀的细心搀扶下,缓缓走向那方安排好的清凉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