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深刻的皱纹往下淌,语无伦次,那份深入骨髓的担忧和恐惧,比山里的寒风更刺骨。
王安平停下脚步,任由母亲发泄着积压了一整天的恐惧。那带着哭腔的责骂和落在身上的巴掌,非但没有让他烦躁,反而像一股暖流注入冰冷疲惫的身体。
这种被人牵肠挂肚、放在心尖上担忧的感觉,在他前世爷奶去世后,就再未体验过了。他理解母亲这笨拙的表达——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除了用最直接的行动和带着埋怨的哭诉,还能如何诉说她的恐惧和依赖?在这个家,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主心骨。
“妈,没事了,真没事了,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嘛!”王安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侧身让开一点,露出身后拖着的庞然大物,“妈,您瞧瞧,我弄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陈秀红抹了把眼泪,这才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儿子身后那堆黑乎乎、散发着奇异肉香的东西,不由得瞪大了眼:“啥……啥好东西?再好的东西能有我儿子的命金贵?老大,妈就盼着你平平安安,比啥都强!你知道妈在家等不到你,这心……”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妈,我知道您担心。主要是这东西太重了,拖得慢,不然我早到家了!”王安平赶紧解释,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起来,“走吧走吧,咱快回家,我都快饿瘪了!”
“妈来拉!你歇歇!”陈秀红一听儿子喊饿,立刻心疼地止住泪,不由分说就去抢王安平肩上的藤蔓背带。
“哎吆,妈,这个您真拉不动,不信您试试。”王安平无奈地松了手。
陈秀红接过背带,铆足了劲往肩上一扛,腰一沉,用力往前拉!那简易的拖架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她憋红了脸,又试了两次,拖架才极其不情愿地挪动了一点点。
她顿时泄了气,松开背带,看着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局促:“老大……妈……妈真拉不动。你……你才多大啊!还在长身子骨的时候,这力气出狠了,伤着筋骨可怎么办?落下病根那是一辈子的事!”
“妈,我知道轻重,您放心!我边拉边歇着呢,从小力气就大,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点活累不着我!”王安平重新把背带勒回自己肩上,语气轻松。他弯下腰,从拖架上拿起一条烤得焦香的前腿,塞到母亲手里,“您拿着这个,边走边撕点吃,垫垫肚子,香着呢!”
陈秀红被手里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牛腿弄得一愣,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脸上露出惊异:“哦!原来是烤过的?难怪这么香!妈在家吃过了,不饿,不饿!这些好东西得留着,拿到你姐夫家去,让他帮着卖掉,能换不少钱呢!”她说着,就要把牛腿放回去,仿佛那香气对她毫无吸引力,心里盘算的全是儿子的“家业”。
“妈,这都烤得半干了,怎么卖?底下还有两条新鲜的大牛后腿,那才是准备卖的,得有三百来斤呢!”王安平指了指拖架底部。
“三百多斤?”陈秀红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心疼起来,“哎呀,那……那这些烤好的不就浪费了?要不……明儿妈悄悄问问村里相熟的几家,看能不能……”
“妈!”王安平立刻打断她,语气严肃起来,“您可千万别!这事儿捂都捂不住,真要漏了风声,让村里人知道咱家得了这么大一头野牛,那眼红病还不得犯了?不说别人,就我爷奶那边,”
他朝村子东头努了努嘴,“那个老巫婆,为了几十块钱都能把屋顶掀了,要是知道咱家得了这么大一笔横财,您想想,她能消停?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这钱,指不定要被充公了。”
陈秀红一听“老巫婆”(指王安平刻薄的奶奶)三个字,脸色也变了变,想起过往那些撒泼打滚、搅得家宅不宁的日子,顿时熄了心思。
她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肉,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麻烦,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老大,还是你想得周全……那……那你先在这村后头小树林边上等着,别进村!妈这就跑回去一趟,拿些柴火稻草过来,把这肉给盖严实了!这要是进村被人瞅见了,可不得了!”她说着,紧张地朝村子方向张望了一下,仿佛那些眼红的邻居随时会冒出来。
王安平看着母亲紧张的样子,心头一暖,笑着点头:“行,妈,那您慢点跑,天黑,注意脚下,别摔着。”
“妈知道!月亮这么大,照着路呢,没事!你自己也慢点走,别急!”陈秀红把那条烤牛腿小心地放回拖架上,又仔细地掖了掖盖肉的破布,这才转身,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子方向,小跑着消失在越来越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