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捶了捶酸胀的后腰,心头却猛地一突!一种被窥视的异样感如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
他倏然转身,锐利的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草屑,死死盯向不远处那片浓密的灌木丛。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像一截枯朽的老树桩,无声无息。
王安平眯起眼,那轮廓有些眼熟,却又带着深山里特有的模糊和疏离。他试探着,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开:“瘸子叔?”
灌木丛晃动了一下,周瘸子慢慢走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一只手似乎刚从怀里抽出来。“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臭小子,胆子不小哇!一个人就敢往这老林子里钻?不怕撞上狼叼了你?”
王安平压下心头那丝寒意,也咧开嘴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的刻意轻松:“瞧您说的,您老腿脚不便都来了,我这腿脚利索的还不能来?”他扬了扬下巴,指着四周被砍倒的草,“家里等着柴火下锅呢,不来这儿砍,上哪儿去?您瞅瞅,近处还能找到一片像样的草窝子不?”
“你家……还没备齐过冬的草料?”周瘸子像是才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哦,听说了,闹分家了是吧?”
王安平点了点头,没多言语。
“行,那你紧着点干,弄完麻溜儿回去!这地界儿不太平。”周瘸子摆摆手,指了指更深的山坳,“我在前头下了几个套子,有日子没看了,得去瞅瞅有没有撞上啥东西。”他说着,便一瘸一拐地转身,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林木吞没。
王安平站在原地,看着周瘸子消失的方向,直到那令人不安的感觉彻底消散,才缓缓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
他弯腰,镰刀狠狠割下一把野草,草汁的清苦味弥漫开来。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周瘸子消失的幽暗林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家伙……刚才那一瞬间,怎么会给他一种毒蛇吐信般的致命威胁?那冰冷的杀意绝非错觉!
王安平现在愈发笃定,这具身体天生神力是原主留下的,但这近乎野兽直觉般的危机感应,却是他灵魂深处带来的烙印。
可他实在想不通!
周瘸子,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老瘸子,为什么会对他一个半大孩子起杀心?
如果不是动了真格的杀念,绝不可能让他瞬间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难道……他真发现了什么?或者……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记忆中关于周瘸子的碎片浮现出来:早年是被强拉了壮丁,在旧军队里混过,后来负了伤,拖着条残腿回到村里,沉默寡言,靠打猎和下套勉强糊口……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鳏夫。
可王安平的心却沉了下去。这年月,尤其是在这藏龙卧虎的深山里,一个来历不明的伤兵……他的身份,真的经得起推敲吗?
王安平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可怕的猜测甩出去。算了!管他周瘸子是人是鬼!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自己才懒得去捅那马蜂窝!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小命就这一条,他王安平要是真出了事,他那刚分出来、还没站稳脚跟的一家子,就彻底完了!
他紧了紧握着镰刀的手,粗糙的木柄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看来,防身的家伙事得尽快备下了。
这年头,尤其是守着这莽莽大山,手里没点硬家伙,睡觉都睡不踏实!
至于周瘸子……王安平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幽暗的林深处,只是挥动镰刀的动作更加迅猛有力,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风声,仿佛在斩断那无形的威胁。
他得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身后那个需要他支撑的家。茂密的草浪在他身前分开,又在身后合拢,将他和那深不可测的密林,暂时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