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干净的碗碟，“啧，看来是多余了？你们这吃得挺丰盛啊！”

“周叔您坐！正好，我爸刚还说想喝两杯呢，这不您就送下酒菜来了！”雯雯笑着招呼，麻利地去厨房拿碗筷和杯子。

“喝两杯？”老周挑眉看向严明，“老严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嚷嚷戒烟戒酒养生吗？”他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片猪头肉就塞进嘴里，“嗯！老李头这手艺，绝了！”

严明看着那油亮的猪头肉，喉结滚动了一下。戒烟己经够难受了，再戒酒？他有点犹豫。

雯雯拿了两个小酒杯和一碟花生米出来，还提了一瓶没开封的普通白酒。“爸，周叔难得来，您陪周叔少喝点，解解乏。就一杯，啊？”她给两人倒上酒。

老周端起杯子，跟严明碰了一下：“来，老严，走一个！庆祝咱们……嗯，庆祝啥呢？庆祝你终于不用天天对着那堆糟心卷宗了？庆祝你闺女女婿孝顺？庆祝小宇又长高了？”他嘿嘿笑着，仰脖就是一口。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随即是短暂的麻痹和暖意。严明也喝了一小口，那熟悉的辛辣感似乎暂时压下了喉咙里的烟痒。他看着老周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却明白，这老伙计是怕他一个人闷出病来，特意来陪他的。

“案子……后续没啥幺蛾子吧？”严明放下杯子，夹了片黄瓜，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指的是吴振业那边。

老周嚼着猪头肉，含糊地说：“能有啥幺蛾子？铁板钉钉，死缓！在里头老实待着呗。那家伙，进去后更像个哑巴了，问啥都不说，整天就在纸上画他那鬼画符，听说还特整洁，牢房收拾得跟无菌室似的。”他摇摇头，“真是个怪物。不过你放心，翻不了天。”

严明点点头，沉默地又抿了口酒。怪物是关起来了，但他留下的阴影，那些被揭示出来的、依旧存在的缝隙，并未消失。

“对了，”老周像是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最近社区那边……有点小动静。”

“什么动静？”严明和旁边的雯雯都看向他。

“那个‘暖阳计划’，不是搞得轰轰烈烈嘛。”老周撇撇嘴，“新来了个小社工，挺年轻一小伙子，热情倒是挺高，就是……有点轴。老追着林晓问东问西，尤其爱打听……吴振业的事。”

严明眉头一皱：“打听吴振业？打听什么？”

“问那人以前在街道办具体管啥？平时跟哪些人来往？性格咋样？为啥会干出那种事？”老周喝了口酒，“林晓那丫头嘴严，没多说，就说那人性格孤僻，工作认真。但那小子好像挺感兴趣，私底下还去找以前街道办跟吴振业共过事的老头老太太问过。”

雯雯听得有些紧张：“周叔，他打听这个干嘛？该不会……”

“谁知道呢？”老周耸耸肩，“林晓也觉得奇怪，旁敲侧击问过。那小子说是‘研究社会边缘人群心理，预防类似悲剧’。听着像那么回事，但总感觉……劲儿不对。眼神里有点……怎么说呢，太热切了？不像研究，倒像是……崇拜？”

“崇拜？”严明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吴振业那种扭曲的“秩序”观，那种冰冷的“清理”逻辑，竟然还有人崇拜？这比吴振业本人更让他感到寒意。

“林晓让我留心点那小子。”老周夹了块猪头肉，“我也觉得邪乎。你说，这吴振业都进去了，他那套歪理邪说，怎么还有人惦记？真是阴魂不散！”

严明没说话，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想起了在林晓笔帽上看到的那个符号，想起了吴振业在法庭上划过空气的手指。难道，那扭曲的种子，并没有随着吴振业的入狱而消亡？它在别的地方，又悄悄萌发了？

这沉重的“释然”里，似乎又压上了一块新的石头，带着警惕和不安。

老周没待太久，干掉半瓶白酒，啃完半袋子猪头肉，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满屋子的酒气和肉香。雯雯和赵斌带着玩累了己经打哈欠的小宇也告辞了，临走前反复叮嘱严明少抽烟，多活动。

热闹散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甚至比之前更显空旷。严明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茶几上狼藉的杯盘，还有老周带来的那个空了一半的熟食袋子，心里五味杂陈。女儿女婿的关心，外孙的依恋，老友的插科打诨，这些都是真实的温暖，是他过去二十年里常常忽略或被迫错过的烟火人间。

他走到鞋柜边，手指无意识地又去抠那个抽屉的缝隙——那包“大前门”就躺在里面。喉咙里的痒意又顽固地冒了出来。他烦躁地转过身，走进卧室。

卧室的角落，放着一个半旧的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