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圆这头忧心忡忡,对上闻时鸣的眼眸,却看见很浅的笑意。~k?a¢n?s!h.u·h?o^u-.~c`o,m′闻时鸣平静道:
“若是在侯府里,没人陪我走。”
病成这个模样,还想要下地,不出一会儿就有嬷嬷悄悄摸摸地跟他母亲通气,母亲会来把他劝回去。
可是阿圆只会问他,你想去哪里走,然后再挪着慢腾腾的步子陪他走。
闻时鸣不紧不慢地,又同程月圆走了一个来回,那种心口发凉的窒息感消了些,“阿圆小时候生病多吗?”
“不多,阿耶说我猴子投胎,满山乱跑。”
“山中四季,哪一季阿圆最喜欢?”
“夏天和秋天,春日雨水多,冬日又下雪,夏秋两季有很多杏子桃子和野果子可以摘来吃,七连山东边还有一片乌桕树林,秋天叶子会变幻很多颜色,可好看啦……”程月圆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一下咬住了嘴唇,支支吾吾地想找补又补不出来。
青年郎君沐浴在月光下,唇角轻轻牵起,眼神一点儿也不意外,恍若一汪柔软平和的秋水,将她的笨拙、心虚和愧疚都温柔地包裹起来。.8^4\k/a·n¨s·h`u\.`c/o*m_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曹志和披衣站在门边,看清楚两人后吃惊:“怎地起来了?慎明方丈说他今夜念经不休息,我再去请他来给闻大人瞧瞧。”他一边走,一边套衣衫,像一阵风从程月圆的身边掠过,打断了她想要费力解释的话语。
不一会儿,慎明禅师随曹志和来,再给闻时鸣探脉。“高热虽然退了,但寒气侵入经脉,没有完全排出去,会导致气血凝滞,闻施主能起来走动是好的。”
慎明禅师的语气叹息,“正觉寺的后山门曾经有一方汤泉,可惜这些年水流渐少,已经枯竭了,否则浸泡汤泉后再加上施针,排寒更彻底。”
“禅师所说的汤泉,是山岩凹陷处涌出的温泉汤?
“正是。”
“如此说的话,我家山庄附近就有一处汤泉池,我前几日回去打理时看见了,那小池中还有热汤。*x/s~h·b-o?o!k/.\c?o-m′”
曹志和一边说一边比划。
他家祖产那片山地,肥沃处租给了正觉寺作福田用,地基夯实处是祖上留下来的庄子,他陪阿弟在正觉寺养腿伤,每隔几日就回去打理一番,距离很近。
慎明禅师眼前一亮,闻言轻轻笑了,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闻施主是福泽深厚之人。”
闻时鸣只看着眼前想解释又开不了口的小娘子。
那双圆杏眼的光彩,在听见汤泉池失而又来时,又焕发出点点光彩。哪里是他的福泽深厚,分明他的阿圆吉星高照,次次都能带着他化险为夷。
“慎明禅师,闻大人他何时去汤泉池最好?”
“既是排寒,自是越快越好。”
因着慎明禅师的提议,众人即刻就出发了。
闻时鸣借助正觉寺僧侣抬的滑竿,上了桐道山最高峰,找到了曹志和所说的汤泉时,还是万籁俱寂,拂晓将至未至的时分。
幽暗岩隙中,泉水汩汩而出,腾起白雾弥漫,模糊了四周缠绕的嶙峋怪石与横卧虬结的马尾松。
僧侣们正在曹志和的庄子里歇息休整。
程月圆一人守在池边,看见薄烟氤氲中,泉水微动,闻时鸣的白袍裹着修薄如竹的身段,没入水面。
天边还有月,光魄稀薄,融入了隐隐升腾的晨辉。
她伸出手,摸过边缘岩石的青苔,浸入脉脉春暖般的热意中,来汤泉时积攒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口。
“夫君是何时知道我的?知道我是假冒的。”
在家里安排查探路线时,她就隐约发现了,闻时鸣知晓她熟悉七连山的每一片山坡,每一条溪流,却并不对此感到惊讶或疑问。
程月圆只是逃避似的,不想去深思。
“若说最早,还要数周景同在闹市走马。”
闻时鸣的手从汤泉中伸出来,捏住她的手腕摩挲,“阿圆身上有脂粉味,很重。”绮月给她挑的胭脂水粉,都是城内最好,香气自然浓郁而特殊。
程月圆盯着水面看,说话声低低的,不复往常清脆利索,“闻时鸣,我……我没想一直骗你的呀,我那时候去东西市署找你就是想……”
“我知道。”
她手腕上一股力道,猛地一拽,随后跌入了仿佛比汤泉还滚烫的怀里,闻时鸣贴上她,略湿润的额头抵着她的,“阿圆不用解释,我说一句,阿圆复述一句。”
他渐渐恢复了气色的薄唇轻启:“我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