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那股刚刚才收敛下去的,属于枭雄的冰冷与决断,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家,不能永远沾着血腥味。
他走到院门口,拉开那扇破旧的柴门。
门外,几个胆大的村民还未散去,正伸着脖子,用一种敬畏而好奇的目光,悄悄地向里张望着。
看到陈默出来,他们吓得一个激灵,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想跑。
“站住。”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魔力,让那几个正欲逃窜的村民,身体僵硬地,钉在了原地。
他们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不敢抬头看陈默的眼睛,只是嗫嚅道:“默……默爷……有……有何吩咐?”
“院子里太脏,我不想我的家人,睡在垃圾堆里。”
陈默的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你们几个,把他,”
他指了指那具了无声息的尸体,“抬到后山那片乱葬岗去,挖个坑,埋了。手脚干净点。”
“至于这两个,”
他又指了指那两个还在地上哀嚎的伤者,“也一并抬出去,扔回张正家门口。他的人,他自己负责。”
这几人听了,如蒙大赦,又有些迟疑。
这可是处理尸体,总觉得有些晦气。
陈默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从怀里,摸出了十个铜板,随手扔在了地上。
“这是给你们的辛苦钱。”
看到那在地上闪着微光的铜钱,几人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所有的犹豫和晦气,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连连点头哈腰,如同最听话的猎犬。
“是是是!默爷您放心!我们保证办得妥妥当当,干干净净!”
说罢,几人立刻手脚麻利地冲进院子,忍着恐惧和恶心,七手八脚地将尸体和伤者抬了起来,飞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很快,院子里便被清理干净,只剩下那几滩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默关上院门,重新将这个家与外界隔离开来。
他一回头,便看到柳清月已经端来了一盆清水,正拿着一块破布,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那些血迹。
他走上前,从她手中拿过布巾。
“嫂嫂,这种粗活,我来。”
柳清月没有再坚持,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火光下,陈默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那宽阔的肩膀,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仿佛只要他在这里,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用这双肩膀,硬生生地扛起来。
将血迹彻底清洗干净后,陈默将那笔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巨款,郑重地,交到了柳清月的手中。
“嫂嫂,这些钱,你来保管。”
柳清月捧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只觉得有千斤重。
她急忙推了回去:“不,小叔,这太贵重了!这是你用命换来的,应该由你……”
“你拿着,我放心。”
陈默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外面跑,钱放在身上不安全,也容易露白。放在家里,由你保管,才是最稳妥的。”
他看着柳清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这个家的‘内当家’。我负责在外面打天下,你负责在家里……守天下。”
内当家……
守天下……
柳清月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她看着陈默那双充满了信任的眼睛,知道这不是推辞的时候。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个钱袋,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自己最贴身的衣兜里。
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他交付给她的,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一个更现实,也更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了陈默的面前。
他承诺了,要给所有干活的村民,每天发一升米。
这是一个巨大的开销。
光靠他怀里剩下的这点钱,在青阳县城那高昂的米价下,根本撑不了几天。
他必须找到一个长期、稳定、且价格低廉的粮食来源!
而这个来源,绝不可能是在已经被张正和县丞之流盯上的青阳县城。
他的脑海中,一张简陋的地图,缓缓展开。
陈家村,地处偏僻,位于青阳县与隔壁的“永安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