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从未存在过。
既保全朝廷体面,也避免公开黜落引发的争议。
孔令德如蒙大赦:"御史此言极是。此卷虽才高,然语多违碍,污卷最为妥当。"
陈肃欲言又止。想到崔十二郎文中对天子的暗讽,终究不敢冒险。
更何况,这狂生连自己家族都讥为"冢中枯骨",实在难以驾驭,显然不是个好苗子。
谢道临自不再多言。崔十二郎的答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注定不容于世。污卷,是对各方最稳妥的交代。也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谢道临泼墨,吞噬了那些惊世骇俗的文字。崔十二郎的锋芒,他的才情,他的愤懑,都在这方寸之间,归于寂灭。
锁院之外,春风己度长安。崔十二郎正倚在平康坊的朱栏上,把玩着一枝初绽的桃花,对身旁友人笑道:"今科策论,我以《离骚》破题,不知那些老学究,可能消受?"
友人忧心忡忡:"如此行文,恐触忌讳。"
崔十二郎将桃花掷入湖中,漫不经心道:"横竖不过落第。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出自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笑声未落,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他知道自己的答卷会遭遇什么。
就像他知道,无论多么激烈地批判门第,自己终究是出生于崔家的庶子。
无论多么清醒地看透这场博弈,自己依然要作为棋子被摆布。
这份清醒的痛苦,比懵懂的顺从更加折磨。
或许这次科举之后,他在崔家会更加难熬,但他不在乎。
而在锁院内,阅卷仍在继续。污掉的卷子被单独放置,等待最终销毁。
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有一份引用《离骚》写就的策论,如同没有人会在意,曲江上那瓣转瞬即逝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