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静谧。
许久,卢静姝才微微睁开眼,眸光清冽地投向窗外。暮色西合,廊下的绢灯己亮起,灯火在深秋的夜风里摇曳不定,灯纱上模糊的茱萸纹样也随之晃动。她的声音如霜花落在湖面,低微、清透,不带一丝暖意:
“霜降将至,寒露凝珠于草莽之上,晶莹剔透,不过一夜光景,朝阳稍升,便化为无形水汽。”
她停顿片刻,“新雪初霁时的洁净最是易污,踏过几人,便成泥泞不堪。妄想以微躯涤荡污渠者,其志可悯,其行……不过徒耗光阴,搅扰一池沉水。终归,浊者自浊,清者……亦难为独清。”
她没提柳举,却道尽了柳举必将面临的结局。新雪之净,敌不过污泥的沉厚与行人鞋履的践踏。那试图涤荡污渠的微薄之力,最终只会被污渠吞噬,或者,为了不被吞噬而沾上一身污泥。
谢道临闻言,并未反驳。他抬眼望向窗外那盏在冷风中明灭的茱萸灯。
灯火之下,必有阴影。新吏的清白,如何经得起庞大旧体系运行中必然扬起的尘埃?
浊者恒浊,能在这浑水中存下些许清气的,早己深谙与“浊”共处之道。他垂眸,提笔勾勒一幅山水图,墨色沉稳,勾勒出的山川河流仿佛千年未改的旧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