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谭无双带着一身疲惫和浓重的草药味回到了孤鹰岭。?j_w¢x*s?.^o¢r*g^他带回了靠山屯的消息。
“爹…缓过来些了,能喝点稀粥了,就是人没啥精神头,躺在炕上光叹气,眼珠子都是首的…娘…”谭无双的声音有些哽咽,“娘…人像是丢了魂,不哭不闹了,就是抱着大哥小时候穿过的一件旧褂子,坐在炕头,一坐就是一天,谁喊也不应…大夫说…这是伤心过度,痰迷了心窍…得慢慢养…能不能养好…难说…”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谭俊生坐在那张粗糙的木桌后,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他仿佛能看到娘亲那空洞绝望的眼神,能看到父亲那瞬间被抽干了生气的佝偻背影。家…真的快要散了。
“屯子里…有啥风声没?”谭俊生哑着嗓子问。
“有!”谭无双脸色一沉,“潘家窝堡的事儿,传得邪乎!有说闹了胡子,有说遭了天谴!俄国人的巡防队去潘家大院转了一圈,看着那满地的血(他隐去了妇孺被绑的细节)和空了的库房,气得哇哇叫!放出话要剿匪!不过他们人手好像被抽调去南边啥地方了,一时半会儿还顾不过来。另外…”谭无双压低了声音,“屯子里多了几个生面孔,看着像是红帮的探子,鬼鬼祟祟地在打听咱们孤鹰岭的消息…估计是闻到味儿了。”
谭俊生眼神一冷。俄国人,红帮…果然都盯上了。潘家这第一口肉,是咬下去了,可血腥味也招来了更多的豺狼。
“小三儿呢?”谭俊生问起弟弟。
“俊才…”谭无双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这孩子…像是突然长大了。爹娘那样,家里全靠他跑前跑后,抓药熬药,伺候爹娘吃喝拉撒…我去的时候,他正踩着板凳给爹熬药呢,小脸熏得黢黑…我给他留了点钱,让他该花就花,别省着。他…他就点了点头,啥也没说。那眼神…看着让人心里头揪得慌…”
谭俊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松脂和寒意的空气。眼前仿佛浮现出小三儿那单薄的身影,踩在板凳上,垫着脚,在昏暗的灶房里守着药罐子的小小背影。那背影里,再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和依赖,只剩下一种过早压下来的、沉重的懂事和…恨。
家仇,国恨(辽东的惨剧),山寨的存亡…如同几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谭俊生的肩头。~卡+卡¢暁-税¢蛧+ ^追/蕞~鑫_漳\踕/大哥的血不能白流!爹娘的病榻需要支撑!小三儿的眼神需要回应!山寨里几十号兄弟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一身!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那翻腾的怒火和悲痛,此刻己被一种近乎冷酷的沉凝所取代。他看向谭无双,又扫过在场的几个核心兄弟——耿仲明、谭晓峰、赵大山、孙二楞。
“无双,晓峰,”谭俊生声音低沉而清晰,“从今天起,山寨警戒提到最高!瞭望哨日夜双岗!山下的所有小路,给我埋上陷阱!俄国毛子和红帮的狗崽子,敢靠近孤鹰岭十里之内,给我盯死了!”
“是!”谭无双和谭晓峰肃然应命。
“大山,二楞,”谭俊生转向赵大山和孙二楞,“带着兄弟们,把咱们的枪,再擦一遍!子弹,再数一遍!刺刀,给我磨得吹毛断发!告诉所有人,好日子到头了!从今往后,睡觉都得给我睁着一只眼!谁他娘的敢懈怠,老子扒了他的皮!”
“放心吧俊生哥!兄弟们心里都憋着火呢!就等着你发话!”赵大山拍着胸脯,眼神凶狠。
最后,谭俊生的目光落在了耿仲明身上。耿仲明依旧沉默,抱着他的枪,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但谭俊生能感觉到,那块石头里面,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仲明,”谭俊生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我知道你心里头烧着啥。大哥的仇,不止是你的,是咱们黑狼军上下所有人的!血债,必须血偿!但不是现在。”
耿仲明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疑问,也是压抑的狂暴。
“仇家是谁?”谭俊生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是那些开枪的杂种?还是背后指使的‘袁大人’?或者…是那些在辽东祸害咱们同胞、让大哥拍案而起的毛子和矬子?这仇,往大了说,是这吃人的世道!”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耿仲明,“咱们现在,是啥?是占了个山头的‘胡子’!手里头就这几十条枪,几千发子弹!拿啥去天津卫报仇?拿啥去碰那些手握重兵的‘大人’?冲下去,除了把咱们这点家底拼光,让爹娘彻底没了指望,让小三儿也步了大哥的后尘,还能有啥?!”
耿仲明身体猛地一颤,紧抱着枪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