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黄昏,松原靠山屯
夕阳的余晖给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靠山屯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金色。¢纨! * +神\栈/ ¨已^发,布/最`鑫+蟑-截?屯子东头,那三间低矮破旧的泥坯草房,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显得有气无力。谭父蹲在院门口冰冷的石墩子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不时望向屯子西头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山路。布满沟壑的脸上,刻满了焦灼和望眼欲穿的期盼。
“他爹,回屋吧,外头冷。”谭赵氏(谭俊生母亲)掀开厚厚的草帘子探出身,声音嘶哑,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哭过太多次,“俊生…俊生兴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等?这都廿九了!眼瞅着就过年了!”谭父猛地磕了磕烟袋锅,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熄灭,“从吉林城回来,满打满算七八天的路!这都多少天了?该不会…该不会真出啥事了吧?”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那份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夫妻俩的心头。三弟谭俊才(小名三儿)也扒着门框,小脸冻得通红,怯生生地问:“娘,二哥…大哥啥时候回来啊?三儿想吃肉…”
谭赵氏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掉下泪来,把儿子搂进怀里:“快了…快了…你二哥最疼三儿,肯定给栓柱带肉回来…”
就在这时!
“爹!娘!三儿!”一个嘶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般,穿透凛冽的寒风,从屯子西头传来!
谭父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烟袋锅“吧嗒”掉在雪地里!谭赵氏浑身一颤,搂着栓柱的手骤然收紧!三人齐刷刷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屯子西头的山梁上,一个骑在高头大马(枣红马)上的身影正疾驰而来!那人一身破旧不堪、沾满污渍和暗红印记的棉袄,头上裹着厚厚的破布,看不清脸,身后还跟着一匹驮着高高垛子的青骢马!马蹄踏碎积雪,扬起一片雪雾,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股风尘仆仆和劫后余生的气息!
“俊生!是俊生!”谭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
“我的儿啊!”谭赵氏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松开栓柱就朝院外冲去!
“大哥!大哥回来啦!”三儿也欢叫着跟了出去。
谭俊生策马冲到自家院门前,勒住缰绳。枣红马喷着粗重的白气,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看着扑到马前的爹娘和弟弟,看着母亲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裤脚,看着父亲那瞬间老泪纵横的脸,看着栓柱冻得通红却满是喜悦的小脸…连日来的疲惫、伤痛、恐惧、血腥…所有的坚持和硬撑,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几乎是滚下马鞍,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午¨4^墈·书\ \庚_歆\醉?快+谭父和谭赵氏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他。
“儿啊!你这是咋了?伤着哪了?”谭赵氏一眼就看到了儿子左臂上那被血浸透又冻硬、鼓鼓囊囊的破布包扎,声音都抖了。
“爹…娘…我…我回来了…”谭俊生嗓子眼发堵,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一句。他贪婪地呼吸着家里那混合着柴火和酸菜味道的空气,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漂泊无依的心终于落了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谭父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冰冷和坚硬(结痂的肩胛骨),他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快!快进屋!外头冷!”
一家人簇拥着谭俊生进了屋。昏黄的油灯下,谭俊生摘掉裹头的破布,露出那张消瘦、疲惫、带着几道冻伤和擦痕,却眼神异常沉静的脸。左臂的伤口在温暖的屋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谭赵氏手忙脚乱地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去解他手臂上那脏污不堪的布条。当看到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枪伤时,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啊!这…这是枪伤?!俊生!你到底在外面干啥了?!”
三儿也吓得小脸煞白,躲到了父亲身后。
谭父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说!咋回事?这马哪来的?那外面驮的是啥?”
谭俊生知道瞒不过去,也无需再瞒。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用破布包裹了好几层的银元布袋,又指了指外面那匹驮满东西的青骢马。
“爹,娘,你们别怕,听我慢慢说。”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这马,还有外面那些东西,还有这钱…有我在吉林城扛大包挣的辛苦钱,有…有捡的,也有…从胡子手里抢的。”
“胡子?!”谭父和谭赵氏同时惊呼,脸色剧变!靠山屯地处偏僻,但也听说过胡子的凶名!
谭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