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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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不算大的蒸汽船,颠簸在通往巴拿马沿岸的海上。
包厢里,两个男人的沉默比窗外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更沉重。
卡西米尔,这个从古巴甘蔗园的血火中走出的黑人汉子,此刻正襟危坐。
他身上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粗布外套,肌肉在衣料下贲张如铁。
那双见过太多死亡的眼睛,此刻正警惕地注视着窗外。
那片曾禁锢他同胞、如今却被称为“自由之地”的南方,在他眼中,依旧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坐在他对面的,是前平克顿侦探,格雷夫斯。
这个在普瑞蒙特里站的雪与血中选择了“背叛”的白人,如今是陈九安插在这条南下之路上的眼睛和“护身符”。他同样穿着不起眼的旅行装,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疲惫的眼睛。
他们的任务,是从旧金山乘坐蒸汽船到巴拿马的太平洋沿岸。
穿越巴拿马地峡之后,乘坐铁路横穿地峡,最后从科隆港再乘坐蒸汽船,前往美国东南部的港口新奥尔良。
深入美国南方腹地,在那些刚刚摆脱奴隶制枷锁、却又深陷佃农制和种族压迫泥潭的黑人社区中,寻找新的盟友与劳动力。
这是一场深入虎穴的冒险。
坐船的原因自然很简单,即便以格雷夫斯的胆子,也不敢带着一支黑人队伍走陆路去南方。
漫长的铁路旅程需要多次换乘,途经的许多城镇和地区对黑人抱有极深的敌意。
他们作为一个装备精良、目的不明的黑人小团体,在任何一个站点都可能引起怀疑、盘问甚至首接的暴力冲突。
对比其他人,格雷夫斯这个曾经深入南方屠杀的老兵更清楚南方的可怕。
“格雷夫斯先生,”
卡西米尔终于开口,他的英语还不是很利索,带着混杂着西班牙语和非洲土语的生硬口音,“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格雷夫斯从假寐中睁开眼,瞥了一眼窗外。
“还早。”
“我们至少还得三周的时间,”
“不要心急,那里不是古巴。南方的游戏规则更复杂。”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锡制酒壶,抿了一口,“在南方,他们不会用铁链锁住你,但会用一纸契约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他们会给你投票的权利,但前提是你能通过他们设置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能答对的文化测试。”
“你知道《南方法典》吗?”
卡西米尔沉默了。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政治游戏,他只知道,陈九给了他一个承诺。
为他的同胞,寻一条活路。
为此,他愿意再次踏入地狱。
格雷夫斯叹了口气,
“战争结束,南方各州出台了很多严苛的法律,虽然名义上承认黑人是自由人,但实际上从各个方面限制自由,限制拥有土地、从事正经职业、自由迁徙,并规定了严厉的“流浪罪”,一旦被认定为流浪者,就会被逮捕并强制为白人工作。”
“那里可是白人至上的地盘啊,卡西米尔。”
“那里还有更狠的恶徒,三K党(Ku Klux Klan)。”
“知道他们都干什么吗?他们焚烧房屋、私刑、谋杀,恐吓黑人选民和支持共和党的白人,这些是真正的种族主义者。”
“呵,像咱们这种一个白人带着黑人的队伍,连我都要跟着一起死!”
“我可提醒你,卡西米尔,老板答应我,有危险的情况下可以逃跑。我可不会为了你们跟那些疯子玩命....”
“这就是去送死....在老板手下踏实待着不好吗?老板也只是提议,没说非要你去。”
“诶,你在听吗?”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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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拉门托河谷,那片曾被视为“臭水坑”的沼泽地,此刻却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道道新修的堤坝,如青色的长龙,将浑浊的河水与肥沃的黑土隔开。一
片片被精心平整过的土地上,己能看到新翻的泥土,在太阳下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刘景仁的左臂还吊在胸前,脸色也因失血而带着几分苍白。
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正与《纪事报》的著名评论员亨利·乔治,以及前铁路承包商傅列秘,一同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