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选择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陈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早己凉透,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原本打好腹稿的话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中华公所,又该往何处去?
就在议事堂内怨声载道,气氛再次陷入胶着之际,一首沉默不语的黄久云,香港洪门筲箕湾的红棍,如今的洪门总堂二路元帅,终于缓缓开了口。
“诸位叔伯,各位兄弟,”
“各位方才所言,句句在理。洋人欺我太甚,同胞生计艰难,此乃我金山华埠共同之困境。若再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只怕将来处境会更加凶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久云不才,倒有两个粗浅的想法,说出来与诸位商议,看看是否可行。”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投向黄久云,想听听这位新近过海的人物,究竟有何高见。
黄久云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第一条,便是要整合力量,一致对外。我提议,由香港洪门总堂牵头,联合我们金山致公堂,将唐人街所有会馆、堂口的武装力量都汇集起来,成立一支’华人自卫队’。平日里,各家的人马依旧归各家管辖,但若遇到洋人挑衅,或是发生大规模冲突,则统一调配指挥,同心协力,共御外侮。”
“现如今,各扫门前雪依然行不通。”
“我们不必与洋人官府正面对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若是洋兵差役在唐人街内暴力执法,欺压我同胞,我等亦不能坐视不理。当适时出面阻拦,显示我华人团结之力,让他们心中有所忌惮,不敢再如以往那般肆无忌惮。”
这话一出,堂内众人神色各异。
一些小会馆的代表眼中闪过一丝意动,若真能有这样一个统一的武装力量作为后盾,他们日后在洋人面前,腰杆子也能硬几分。
但那些大会馆的头领,如张瑞南、林朝生等人,则眉头微蹙,眼神闪烁,显然对此提议心存顾虑。将自家的武装力量交由他人统一调配,这无异于将刀把子递到别人手中,他们岂能轻易答应?
黄久云似乎并未察觉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其二,便是要整顿中华公所的章程,明确权责,凝聚人心。如今的中华公所,组织涣散,遇事推诿,难以真正为我华人同胞排忧解难。依我之见,当重新修订公所章程,明确各大会馆的职责与义务,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议事规则和决策机制。”
“更要设立公库,汇集各方资金人力,劲儿往一处使。无论是应对洋人的勒索,还是救济落难的同胞,亦或是公善事宜,都有章可循,有钱可依。如此,方能真正将中华公所打造成我金山数万华人共同的家,共同的依靠。”
黄久云这两条提议,不可谓不大胆,也不可谓不深远。
若真能实现,金山华埠的局面必将焕然一新。
然而,议事堂内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站出来表示赞同,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那些会馆的头领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又像是在仔细掂量着这两条提议背后,对他们各自利益的冲击与影响。
黄久云见状,脸上却没有一丝失落。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他提出的这两条,看似是为了整个金山华埠的华人着想,实则却是在挑战六大会馆的既得利益,动摇他们各自为政、盘根错节的权力根基。这些人,又岂会轻易答应?
他今日抛出这两条,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却在更深之处。
他知道,至公堂的龙头大佬赵镇岳,年事己高,对唐人街的掌控力也日渐式微。
多年霸道的后果开始涌现,堂中后继无人,全是磕头虫。
新扎职的红棍竟然还押着堂内的“白纸扇”不放手,换做年轻时,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今日这般局面,六大会馆各怀鬼胎,人心不齐,正是他黄久云趁势而起,取而代之的绝佳时机。
他只需要将今日六大会馆对这两条“利公利民”的提议漠然置之、不肯合作的消息,巧妙地散布出去,便足以进一步加剧唐人街普通民众对中华公所的失望与不满,离心离德之势必将愈演愈烈。
届时,他便可效仿国内那些枭雄豪杰的手段,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他早己看中协义堂那批人手,叶鸿死后,协义堂群龙无首,正是他出手吞并的最佳时机。只要将协义堂的人马收归己用,他的实力便能迅速壮大。
待到时机成熟,他便可寻个由头,当众逼迫赵镇岳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