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的枪声响起,陈九的吼声穿透了混乱。-x_i/n^r′c*y_.^c-o¨m′
“抢车厢!活路在前头!”
这声嘶吼像是劈开黑夜的闪电,将原本僵持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的华工们从血泊中生生震醒。
有人捂着被流弹削去半片耳朵的伤口,有人拖着被弹子打中的小腿,却都在听到这声号令时迸发出困兽般的凶性。
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停手,又为什么要抢车厢,但远处逼来的枪手骗不了人。
在这片异国他乡,这些人早都习惯了跟所有人为敌。
蹲在地上的人堆里,他看见十几个缩在一团的华工,有人死死搂住细路仔,有人茫然地西处张望。
“顶你个肺!仲发乜楞啊!”
他来不及多说,边跑边喊:“上车厢!同我们一齐跑!”
原本瑟缩在站台下面的老华工突然警醒,像是明白了什么,拉着身边的人就开始跑。有个跛脚阿叔原本揽住细女缩在板车底,此刻突然将女仔塞给旁边人:“带她走!我条老命跑不快!”
陈九大步冲在最前,站在二等车厢的门口,挨个看过众人的脸。
他一把攥住想要登车的阿吉,把他的衣领提到跟前,鼻尖几乎撞鼻尖:“叼!带赵山同刘景仁去一等舱!要死都俾我死响金丝笼里!”
“崇和!拉着他俩走!”
“守死一等舱闸门!”
陈九踹开扑来的一个白鬼,反手将个后生仔推向前:“后生仔行先!跟着他们去前头!”
那个后生仔嘴唇咬出血,点了点头,猫腰继续往前跑。
王崇和突然回头,目光似刀:“九爷,你条命...”
话未讲完,他突然旋身错步,一掌劈在拽倒人逃命的鬼佬后脑勺。
“我条命贱过地底泥!”
陈九将新换的弹巢拍进转轮,“同咱们的人讲,今日边个泄了气,让开了门,边个落阎王殿饮茶!”
他不再言语,推搡着乱哄哄的人群,把年轻些的、做了承诺的陆续推到前面去。
每个车厢都是单独一体,并不互相连通。
一等卧铺车厢里面的白人金贵,他赌那些想收拾局面的“渔翁”没有把整个车厢所有人杀光的狠劲。
王崇和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拉着刘景仁就跑,染血的辫子甩在脑后。
这个莫家拳传人一脚踹开一等车厢的门,门板打开的刹那,包厢里戴丝绒礼帽的绅士刚探出头,便被他一掌劈在后颈。肥硕的身躯轰然倒下时,王崇和甚至能看清对方眼里倒映的惊恐。
这些白皮猪刚刚把尸体推了下去,死死挡住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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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门!”
陈九登上车,反手扯下窗帘,他裹住小臂砸碎车窗,飞溅的玻璃渣在脸上划出细密血线,却顾不上擦。
窗外三十步开外,铁路私兵的步枪己架在货运木箱上,黑洞洞的枪口连成一片。
贼老天!
一番谋划终是被个鬼佬算得死死的,一招落错,竟是要这么多命填!
天色阴得像口倒扣的铁锅,雪片子越落越密,盖住地上一滩滩未冻硬的人血。
那是方才中弹的华工们喷溅的。?晓¨税~C~M_S! ^追.最^新·璋!截¢尸体歪七扭八仰面倒在铁轨和站台上,有个捕鲸厂的汉子手指还死死抠着从木箱里扒出来的转轮枪,枪管里最后一颗子弹终究没能射出去
“蹲低!”
陈九厉喝的尾音被子弹破空声撕裂。
三发点射精准穿透铁皮车厢壁,扑向蜂拥登车的人群。缩在角落的一个太平天国老兵突然闷哼一声,枯瘦的手掌捂住脖颈,指缝间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上衣。
陈九拖着门口一个中弹的捕鲸厂汉子缩进车厢,撕开衣服扎紧他汩汩冒血的腹部。
这汉子叫林耀宗,曾跟他们一起突袭过“奴隶主”的庄园,也曾用鱼叉捅穿过红毛的眼球,此刻却像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般抽搐。
耀宗,耀宗,这个名字从生下来起就背负了光耀门楣的宗族责任。
可如今,飘浮在一个没有宗族的土地,却同样为了族群重伤濒死。
“顶住!我给你止血…”
陈九的声音突然哽住…….子弹打在胸膛,这又如何能活?
他摸遍所有口袋才找到几块古巴带来的蔗糖块,一首贴身放着。
菲德尔那时给他治伤,掏出的随身匣子里也放着一块发黑的糖块,是不是也想着弥留之际还能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