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轨道铺设大多数由爱尔兰人承担,但很快这些技术就被善于学习的华工掌握,承担了最高的死亡率,爱尔兰裔工人转去负责装卸工作,该分工体系在董事克罗克的管理文件中被明确规范要求。
自从铁路贯通后,这些华工相继被清除出工人队伍。
“这是伟大的奇迹!”
“去年冬天科罗拉多雪崩,整整三车厢面粉困在山坳里。是我们的人用炸药开道,把粮食送进快饿死的采矿镇!”
霍华德转身,“没有铁路,西部的文明之光至少要熄灭一半。”
威尔逊立刻拍手附和,喝了口杯子里的酒,他想起自己的报道,犹豫了下,清了清嗓子:“读者可能更关心劳工待遇的改善。听说贵司最近提高了…”
“啊!说到这个!”霍华德猛地拉开抽屉,掏出一本册子,“我们刚引进普鲁士的工人补偿制度!每个工人都会发放公司的债券,和公司一起发财!”
记者本能地嗅到异常。/幻+想/姬\ `冕-废_岳+黩′
用债券抵扣工资吗?好无赖的手段….
他了解过,中央太平洋债券实际售价低至面值的一半,让工人拿着这些债券,想必是按照面值发放了。在他嘴里,竟然成了莫大的荣幸。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翻动册子,内页的“自愿放弃索赔声明”条款用蝇头小字印在页脚。
笔尖在采访本上画出凌乱线条:“真是…开创性举措。不过最近有传言说中国沟发生了…”
“谣言!”
“《萨克拉门托日报》那帮煽动者的话能信?上个月他们还说我们在犹他州用劳工尸体铺铁轨!”
霍华德假装愤怒的脸突然逼近,“您该看看真实数据——华工死亡率比爱尔兰人低五个百分点!”
“因为东方人体质特殊?”
威尔逊脱口而出后立刻后悔。
“你看过那片报道?!”
“太好了,不愧是纪事报的记者,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是知名学者专门撰写的《太平洋铁路劳工健康研究》,这就是对那些造谣者最有力的反击!”
他缓缓首起身,食指抚过火车模型:“1866年夏天,我在内华达山脉监工。有个广东佬被滚落的圆木压断腿,您猜他怎么着?”
“他爬了整整两英里到营地的医务所,就为了省下公司的担架费!这种坚韧,是上帝赐给文明开拓者的礼物。”
“所以,您会按照真相写对吗?”
“当然。”
威尔逊挤出微笑。
“我来的路上听说最近罢工事件挺多…”
“罢工!”霍华德突然大笑,“都是些别有用心的贪婪饿鬼!那些罢工头目每月领三十美元还去妓院赊账!”
他拉开另一层抽屉,甩出几张模糊的照片,“看看!这是上次罢工那个华人头目,你看他在野玫瑰门口搂着谁?我们雇佣的平克顿的侦探可是很尽责的。”
照片上烫卷发的混血女郎正与缠着辫子的男子贴面耳语。威尔逊突然忍不住发笑,这跟他今天干的事有什么区别?
他突然心中大定,那些编造报道的忐忑全都消失不见。
铁路公司都这么干,他凭什么不行?
呵….
“所以您明白了吗?”霍华德看他微笑,接着说道,“有些害虫专门啃噬文明的根基。而我们…”
“是举着火把的守护者。”
他看着霍华德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如何力排众议说服董事会采用新的技术,如何在唐纳峰带着工人没日没夜地干活,面带赞同,心思却早就飘向了远处。
曾经他也无比渴望那些能接触大人物的上流记者,自己真的坐在这里时却浑身不自在。
明明干的都是天怒人怨的事,这帮铁路资本家是怎么冠冕堂皇说出这些话的?
这种功夫他还差的远....
最后他想起了自己在金山住的廉价公寓,自己被主编骂过的言语,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也早就是这帮人口里的蠢货一员,跟那些清国劳工和爱尔兰劳工没什么区别。
那些人还能抽着鸦片,或者喝的烂醉麻痹自己,他常常穿着西服鄙视那些人的一切,却早忘了,他甚至连一杯最便宜的劣酒都舍不得买。
这让他浑身冰冷,脸上的笑容都渐渐消失了。
霍华德:“看看这些红线标注的地块,五年前还是无人荒漠。我们建起供水系统、电报站、工人营地......”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萨克拉门托,“知道现在这些土地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