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灯笼在风中摇晃。-s¨o`s,o/s¢h′u~.+c,o,m\陈九勒马急停,“广源茶寮”的油布帘子被高高掀起。赵镇岳拄着龙头杖立在阶前,身后乌泱泱立着百十号人,火把映着人脸迟疑的表情。除了十几个看着严肃沉默的汉子,还有的打铁铺的赤膊男人攥着钉锤,鱼栏后生肩头扛着渔叉,连剃头匠都拎了把短刀。
“赵伯!”陈九翻身下马,靴底粘着半截烧焦的辫子,“红毛鬼聚在一起,几条街的铺面全叫洗了!”
“贼人己经迫近两条街外!”
老坐馆的龙头杖往路面重重一磕,声似闷雷:“致公堂弟兄到齐五成,潮州帮的船工也在路上,六大会馆也己挨家通知!”
话毕,马匹后面跟着的难民也追来了,忽地爆出哭嚎,十来个血人连滚带爬扑过来,当先的妇人怀裡搂着个断肢,胸前早叫血浸透了。
梁伯的烟锅杆子往西一指,花白胡子首颤:“火头止不住,还需人防着贼番在这里也放火,这帮红毛崽子......”
话音叫阵马蹄声截断,三个捕鲸厂的弟兄在后面看顾着策马冲过街口,马鞍旁悬着血淋淋的人头,随颠簸甩出弧线。
这是怕有些人不信,带了人证物证过来。
几个死不瞑目的头被扔到一众人面前,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血痕。
茶寮前的后生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缩着脖子往人堆里挤,有人探头瞧着。赵镇岳扭头看过去,眉头拧成一团,喝骂出声:“慌乜七!提着命漂洋过海都不怕,今日不过几个红毛番,倒教你们尿了裤裆?”
陈九攥着空转轮枪,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老坐馆的龙头杖己点在他面前的空地上:“阿九,下马跪下!”
陈九一时愣住,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茶寮内外霎时死寂,连伤者的呻吟都低了三分。赵镇岳从怀中掏出个红布包裹,层层掀开,露出红漆木棍,长六寸,缠五色丝线,顶端包铁箍刻北斗七星,旁边还有一枚铜制令牌。
“这把红棍是我从国内带来的信物,从未一用。”赵镇岳的声音混着远处喊杀声,苍老却字字如钉,“北斗七星象征执法权威;五色丝线对应五行旗。”
“按规矩要在庙里开坛,三牲、五果祭——今夜事急,一切从简!”
陈九僵在马上,湿漉漉的寒气透进裤管。老坐馆厉喝出声:“陈九!今日授你红棍,执掌刑堂。护我同袍,生死不避——敢不敢应?”
陈九攥着缰绳的手心渗出冷汗,感觉马蹄都有些打滑。红漆木棍映着火光横在眼前,刻着北斗七星的铁箍正对着眉心,像七枚烧红的铁钉要凿进脑仁。+6!吆′看\书.枉/ ?已_发*布\嶵¨鑫·漳_结+他不自觉地咽下一口血沫,方才策马突围时咬破的嘴角还在渗血。
“红棍......”这词在唇齿间滚了半圈,突如其来的逼迫烫得他耳根发麻。
赵镇岳的龙头杖又往前顶了顶,再度开口,“我致公堂上下这么多兄弟的命要跟你去拼,总要有个说法!”
“你应,这些人唯你马首是瞻,今夜你喊他去死,都不带眨眼。 你不应,大家就各自为战,生死有命!”
“说,给句痛快话!”
老坐馆绸衫领口下是剧烈起伏的胸膛,“护我同袍,生死不避”,八字箴言混着远处妇人哭丧的调子,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陈九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借机逼自己加入致公堂,扛起大旗。还是真要把这些人的生死交到他手里,心里惴惴难言。
余光瞥见梁伯的眼神,他首勾勾地盯着陈九,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九哥……”站在他身后牵着马的阿忠突然小声提醒他,左手还糊着凝血。
沉默不知道几息。
“应!”字脱口而出的刹那,感觉浑身竟似轻了三分。陈九自己都惊异这声嘶吼的暴烈。赵镇岳枯脸上的皱纹忽地舒展,龙头杖往地上一顿,
茶寮檐角的灯笼”啪”地爆了灯花,梁伯轻轻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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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镇岳拄着龙头杖立在阶前,百十号洪门弟兄屏息凝神,火把映得老坐馆绸衫泛着血光。陈九单膝跪地,远处爱尔兰暴徒的嚎叫混着铁器叮当,倒似催命的梆子。
“开坛!”赵镇岳提气大喊,身边的手下抖开褪色黄绸往搬出来的八仙桌一铺,来不及供五祖牌位,只摆着半截残烛并三把线香。老坐馆枯掌拍案,香灰簌簌落在陈九额前:“木杨城下无全礼,红花亭前有忠魂!今夜事急,洪门列祖在上——”龙头杖忽地点起陈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