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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出那柄一首珍藏的短剑——“青鸾”。
它静静地躺在锦缎里,剑身幽暗,刃口那些细小的崩口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我抽出剑,冰冷的锋芒映照着我冰冷的眼睛。我轻轻抚过剑身,感受着那刺骨的凉意和坚韧的质地。
“青鸾……”
我低声呼唤它的名字,
“传说中为爱情而歌唱的神鸟,最终泣血而亡……我的歌,注定无人听见。但至少,我要让你陪着我。”
我将“青鸾”小心地贴身藏好,紧挨着那枚玉韘。
剑锋的冰冷透过衣衫刺在肌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和力量感。
这柄剑,是我江东女儿的身份象征,是我孙尚香骨子里的刚烈和不屈!就算被当作棋子送去荆州,我也绝不做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陆逊
噩耗像一支淬毒的冷箭,毫无征兆地射穿了陆逊的心房。?x-q^k-s¨w?.\c^o′m′
那时,他可能正在远离权力中心的某个偏远之地(比如海昌),埋头于屯田安民的事务,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也试图为陆家、为自己在江东挣得一席之地。
信使带来的是公开的消息:为巩固孙刘联盟,吴侯将妹子孙尚香许配给左将军刘备,不日完婚。
短短一行字,却像万钧雷霆,在陆逊耳边炸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
尚香……嫁给刘备?那个年近半百、颠沛半生的枭雄?那个江东潜在的劲敌?
巨大的痛苦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
愤怒于孙权的冷酷无情,把亲妹妹当作交易的筹码!愤怒于刘备的趁势而为!更愤怒于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他只是一个陆家的子弟,一个尚未得到完全信任、背负着家族过往阴影的年轻人!他拿什么去抗争?拿什么去阻止?
“啊——!”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绝望终于冲破喉咙,化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发疯般地冲出简陋的居所,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骏马吃痛,撒开西蹄狂奔,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心头的剧痛和灼烧般的恨意!
他一路狂奔到无人江边,猛地勒住马。眼前是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渺小和无奈。
他滚鞍下马,踉跄着冲到江边一块巨大的礁石旁。
从怀里,他颤抖着掏出一个用旧布仔细包裹的小包。
打开,里面是一枚和送给孙尚香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素玉韘!这是他当年得到一块好玉时,悄悄请匠人做的另一枚。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象着有一天能亲手为她戴上,成双成对……
“尚香……”
他嘶哑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巨大的悲恸让他浑身颤抖。
他高高举起那枚温润的玉韘,对着坚硬的礁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一声脆响!
洁白的玉韘瞬间西分五裂!碎片飞溅开来,有的落入滚滚江水,瞬间消失不见;有的散落在冰冷的礁石上,映着惨淡的天光。
陆逊颓然跪倒在冰冷的石滩上,看着那碎裂的玉片,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颗同样被碾碎的心。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江边咸湿的风,滚落在冰冷的石头上。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怀揣着隐秘情愫的陆议。只有那个将全部情感深深埋葬,只留下刻骨铭心的痛与恨,并将余生都投入冰冷功业以求麻痹和证明的——陆逊。
荆州
带着赴死般的心情,我踏上了前往荆州的婚船。
船行江上,两岸风景如画,我却只觉得满目凄凉。
袖中,那柄“青鸾”剑紧贴着我的手臂,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我保持清醒。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玉韘,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婚礼很盛大,很热闹。
红烛高照,宾客盈门。刘备,我的“丈夫”,穿着吉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礼节周全地招待着宾客。
他看起来并不老迈,甚至有种久经风霜的沉稳气度。
然而,当他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望向我时,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那不是看妻子的眼神,更像是在审视一件重要的、却又不得不防备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