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穿着兵部差服，身形微胖的小吏谄笑道：

“国公爷说的是。那周涛如今圣眷正浓，行事越发张扬了。听说，他还许诺要给卢象昇的兵马提供什么新炼的钢甲枪头。”

朱纯臣冷笑：“钢甲枪头？他周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他这是想把那支‘叫花子军’也变成他的私兵？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珠转了转：“那卢象昇初来乍到，根基浅薄，想在京城立足，怕也没那么容易。他不是缺粮草冬衣吗？”

管事会意：“国公爷的意思是……”

朱纯臣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慢悠悠地道：

“去跟户部和兵部管粮秣军服的人打个招呼。就说京营各部防务繁重，需求甚巨，那大名府来的兵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宜立刻承担重任，其粮草军需，先……缓缓。冬衣嘛，库里不是还有些陈年的？找些出来，先拨付过去，别冻着他们就行，也算咱们尽了心意。”

那小吏连忙躬身：“是，小的明白。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

三日后，通州天雄军营。

“头儿，这发的什么粮？一半是沙子，还有不少都霉了！”一个年轻士兵端着一捧黑乎乎的米，冲到一名什长面前，满脸怒气。

“还有这冬衣，您瞧瞧，比俺在家穿的破袄子还不如，好几处大窟窿，这怎么御寒？”另一个士兵抖着一件薄薄的旧棉衣，上面补丁摞着补丁。

营帐内，卢象昇看着桌上摆着的几样“军需”，面色铁青。一小堆发黑的米粮，几件破旧不堪、散发着霉味的棉衣。

“将军！兄弟们都快冻病了！这粮也难以下咽！咱们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不是来受这份窝囊气的！”一名百总忍不住开口，眼中满是血丝。

“将军，再这么下去，弟兄们怕是要哗变了！”

卢象昇一拳砸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都给本将住口！”

他豁然起身，厉声呵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些许困苦便怨声载道，成何体统！平日里本将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但士兵们眼中的怨气和失望却难以掩饰。

卢象昇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焦急，他知道，再不想办法，这支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军心就要散了。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周涛安插在各处的耳目。

......

当晚，乾清宫。

周涛站在灯影下，崇祯皇帝正在灯下批阅奏章，神色疲惫。

“陛下，臣听闻，卢象昇部如今粮草短缺，冬衣破旧，军心已有些浮动。臣查知，其领到的军需，与拨付数目、品质，皆有出入。似有人在暗中克扣……”

崇祯皇帝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在奏章上划出一道深痕。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时克扣军需？”

“臣不敢妄言。但卢将军乃陛下亲召入京协防，若其部受此待遇，传扬出去，恐寒了前方浴血将士之心，亦会为人诟病。”

崇祯将朱笔重重往御案上一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站起身，在暖阁中来回踱了几步，胸膛起伏。

“自毁长城！鼠目寸光！国难当头，竟还有人只顾私利，行此卑劣之事！”

次日小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崇祯皇帝面沉似水，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

“近日有军报，言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然后方，却有人阳奉阴违，克扣军需，视军国大事为儿戏！朕不禁要问，国家养汝何用？莫非真要等到城破国亡，尔等才知悔悟？”

一番话虽未点名，却让阶下不少官员面色发白，尤其是兵部、户部的几位堂官，更是额头渗汗，不敢抬头。

朱纯臣站在勋贵之列的前排，脸色也有些难看，眼角微微抽动。

崇祯皇帝语气冰冷，如同腊月的寒风：“传朕旨意！卢象昇部奉旨协防京畿，乃为国事，非同儿戏。其粮草、冬衣、军械等一切军需，户部、兵部必须足额、优先保障，不得有丝毫短缺！若再有克扣延误，或以次充好者，一经查实，朕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阶下官员们乌压压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朱纯臣低着头，藏在宽大朝服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不敢怨恨皇帝，这笔账，自然又一分一毫地记在了那个处处与他们这些老臣勋贵作对的周涛头上。这个周涛，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培植他那所谓的外来势力，其心可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