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要你答应我十个愿望……不对,二十个。”
“好。”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倘若真到了不得不告诉那孩子真相的那一日,你要代我亲口告诉他,”她说,“生老病死……是世间常事,我这一生,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我一直都为他而骄傲。”
“好。”
“大妞多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她和阿英一定很高兴,”她说,“你代我去见见大妞,亲口和她说一声恭喜。”
“好。”
......
她说了多少“愿望”,他便应了她多少句好。
仿佛就这样安静地,将她所有的要求照单全收。可沉沉一连数到第十八个丶说得口水都干了,依然没有松开手,没有擡头看他。
“还有。”
那夜的最后。
她只在一声悠长的叹息中,轻轻说出了她的第十九个愿望:“不要殉/情,那很傻。”
“……”
“你等等我,”她说,“我会来找你的,阿九。都说下了地府要喝孟婆汤,我不喝。我会记得你的样子,记得在我们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总有一天,我们能再找到长生。”
“我第一次见长生时,他是个瞎眼的老翁,白发苍苍;第二次见他,他已是少年,年纪与我无二;最后一次见他,他又垂垂老矣,”她说,“我想,也许我们不是没有找到他,而是没有认出他。”
“也许是时间不够,又或是,我们还不够细心……可如果还有十年,二十年,怎么会找不到呢?今生不够,还有来生,来生不够,还有下一世。可若是死了,”她说,“阿九,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唯有这一次。
魏弃始终没有应声。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依稀听到烛火燃烧的哔剥声。
他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掌心之下,隔着衣衫,却几乎能摸到她瘦得凸起的脊梁——
来生么?
他忽然想。
是了,她应当是有来生的。
她这一生,称得上宽仁济世,功德无量,来生,也许会生在一个平凡的人家,真正得偿所愿,做个吃喝不愁丶知足长乐的姑娘。
她会有一对慈爱的父母,间或有一两个调皮友爱的兄弟姊妹,家中其乐融融。再后来,到了芳心萌动的年纪,便也会红着脸丶嫁给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举案齐眉过一生……而他呢?
他这一生,曾为国征/战,身先士卒,却也的确杀孽无数。
世间若真有轮回,想来,也定有地狱。
他要偿够多少债,在无间狱中赎罪多少年,才能追得上她的脚步?
......
【谢沉沉,你说,今生恶事做尽的人,还有没有来世?】
从前,魏弃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贪心的人。
相反,许是那十一年囚于朝华宫的生活,已然把他的性子养得不求外物,清心寡欲,他自认这一生大多数时候,都犹若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他不钟爱珠宝美玉丶稀世奇珍,也对各国争献的绝色美人了无兴趣。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甚至比不过他自己手中一只精雕细琢的木塑所带来的成就感——他是个太过于陷在自己世界的人。哪怕成了皇帝,这个习惯依旧从没有改变过。
很多时候,他宁可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对着谢沉沉刻木头,最后刻出个玉面似她的小菩萨来哄人开心,也懒得去管自己私库里又有了多少“进账”,今岁的朝贡数量又有多么惊人。
沉沉看在眼里,从前便经常“取笑”他,说他大概命中注定是个能成仙的,无欲无求,没有半点她们这些俗人的铜臭气。
譬如她,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吃喝玩乐,以及……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或许也正因此,纵有皇后的冠冕在身,人到中年,她依旧还是一听吃的就两眼发亮,一见了金子便忍不住眼冒绿光。
用她的话来说,从前穷怕了,也饿怕了,这是人的“欲”。
长在命里,生在骨头里,轻易难以拔除。
而人有欲望,并不可耻。
“……”
魏弃表示不懂。
但理解。
那些年,国富民强,天子私库中的金银珍宝堆积如山。
偶有失眠的夜,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便屏退宫人,陪她去私库里数金子解闷——当然,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