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送药,都没觉察地踩到它尾巴,可它既不咬人,也不怪叫,就睁着一双金蓝异瞳的眸子盯着她。
她总觉得,这只狸奴不仅仅是只养来逗趣的畜生。
或许,它也是……懂些什么的。
可如今,它却凄厉地惨叫着,忽然拔腿跑出殿外,爪子挠在那紧闭的宫门上,留下几道狭长的抓痕。
发觉挠不开,它转而跑向一旁的高墙。
梨云眼见得那狸奴几下起跳,终于翻过墙去,影子消失在视线当中,心口忽的狂跳不已——一时间,再顾不得手里紧抓着的陌生太监,她跌跌撞撞地扭头跑向主殿。
“姑娘!姑娘!”嘴里一叠声地喊着。
而她的姑娘不知何时醒来,此时此刻,就静静地斜倚在榻边,望着窗外出神。
听见她仓皇的喊声,沉沉擡起头来。
见到是她,微怔过后,脸上扬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灿烂笑容。
“梨云。”她说。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
梨云的眼泪却忽然涌了出来,跑到榻边,紧紧地攥住了自家姑娘冰凉的手,好似曾无数次这么做一般,紧紧丶紧紧地抓着。
好似……
好似,抓住了她,便能守住了她似的。她不敢松开。
而沉沉笑着,任由眼前的小姑娘握住自己的手不放,也轻轻地回握。
“……辛苦你了。”许久,她说。
分明“睡”着,人事不省,可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知道那些喂进嘴里的汤药,知道轻轻按在自己颈边那只不放心的手,知道耳边低声而压抑的啜泣,她知道所有的真心与关心。
所以她说:“辛苦……你了。梨云,我走以后……”
腹中翻涌,一股锥心的绞痛渐渐攥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却还维持着微笑的神情:“请你帮我照顾,阿壮……帮我照顾他,我的嫁妆,你知道,钥匙放在……”
血丝沿着她的嘴角滴落。
素白中衣上,开出斑斑点点的血花。
她想忍,却无法忍,终于“哇”的一声,在地上留下一滩醒目的暗红。
“……”
梨云怔怔低头,看着自己裙边溅到的血点。
似乎不敢置信,又再难压抑,她抱住眼前人倾倒的身体。
这一刻,终于哀哭着丶她尖叫出声:“姑娘——姑娘啊!”
*
“哪里来的畜生!滚开,滚开!”
“等等,这……怕不是哪家宫里养的爱宠罢?莫打杀了!”
“你瞧它这一身皮毛,半点光泽没有,看着像是贵人们养的?”
“说得也是——”
“这畜生……还敢冲爷爷我呲牙……”
“滚开!不然一棍子打死你!”
太极殿外。
一只十字木架,高竖在殿庭中心。
远远望去,只一身着血衣的人影,两手被高吊起丶悬于那木架之上。
四周重兵把守,每三个时辰一换班,皆佩刀甲。
半月来皆如是。
直至今日,终于有新来的侍卫嫌弃这站桩的活计无聊,趁着换班的空档丶同身旁人乱扯一通:“你说咱们这几十上百的人守在这是为什么,难道,还怕这吊着的人飞了么?”
旁边人原不想搭话,无奈这嘴碎的侍卫一直拿手肘撞人,直撞得他鬼火冒,终于忍不住横了人一眼,凉飕飕道:“你以为吊着的这人是谁?”
“还不就是那个‘疯子’……”
侍卫闻言,一脸不情愿地小声咕哝:“要我说,陛下就不该把人放出来。关在宫里好好的,放出来,不就是纵着他砍瓜切菜似的杀人呢么?”
虽说在北疆战事上,这位殿下的确屡立奇功,可上京城中,世家贵族被他杀得一片风声鹤唳也是事实。
如今,这人又公然做了“逃兵”,身为主将,胆敢不召而回,陛下竟还不杀他——
那侍卫撇了撇嘴:“若不是因为他是陛下亲子,这会儿早已身首异处了。就因为他大小是个皇子,还累得我们在这守着。”
是放是杀,好歹给个准话啊?
这天家的心意,到底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猜得透的。可每日在这陪着暴晒,陪着淋雨,陪着受风吹雨打的却都是他们。
身旁年长些的侍卫闻言,轻嗤一声。
顿了顿,似感慨丶似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