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进水中,将毛巾投了几投,捞出,拧去水,叠起毛巾,叠成长方的形状,敷在陆蔓额头。
江寂野照顾人的经验几乎为零。
但他记得,他小时候生病,妈妈是这么照顾他的。
应该有效。
希望有效。
没效的话,天一亮,他就去山下买药。
让陆蔓敷着毛巾,他去烧了壶水。
水烧开,倒出一杯,一回到陆蔓房间,发现陆蔓从平躺,又变成了侧卧蜷缩。
毛巾从她额头掉下,掉在床铺上,洇湿了一小片床单。
江寂野放下水杯,拿起毛巾,将毛巾又投进脸盆中,捞出,拧干,搭在脸盆边缘。
随后,他试着推陆蔓的肩,想让她躺平。
然而,陆蔓不悦地皱了下脸,擡胳膊,搡开了江寂野的手。
“你这样怎么敷额头?你得平躺。”
他说的沈缓认真,就好像说了,陆蔓就能听到,并且按他说的做似的。
陆蔓当然没按他说的做,她不仅没平躺,还蜷缩得更紧了些。
江寂野没了办法,她不平躺,他总不能强硬地把她按成平躺。
颇无奈地凝了会儿眸,拧身,又步出了房间。
去搬了椅子回来,放至床头,靠近陆蔓的位置。
拿过毛巾,覆在她额头,用手轻轻按着,不让它滑落。
陆蔓睡得并不踏实,不时会拧转一下头颈,江寂野便跟随她,不时地移动一下手,保持毛巾始终在她额头上。
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很费神。
晾的那杯开水凉下去,江寂野又想喂陆蔓喝些水,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她根本不配合。
水刚凑到她唇边,她就转开了。
江寂野无计可施,又出外找勺子,找来找去,只找到个咖啡量勺。
回来,用量勺盛了些水,小心移到陆蔓唇边,喂她喝。
这次她倒没转头了,但还是不喝。
水一倒,就顺她唇沿淌下了。
他用毛巾为她沾去唇角水迹,又拿过水来,一点点喂她。
能喂进多少是多少,总比烧这么久,丁点水也不喝强。
边喂边帮她擦拭淌下的水。
就这样,帮她敷阵子额头,再喂她喝些水,如此循环往覆。
快天亮时,他太困倦,靠向椅背,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
可他刚眯起,陆蔓就开始了快速眼动。
她又在做梦了。
梦里是一片无垠的海,有个人走向了海中。
她呼唤他,让他停下。
他转过来,微笑告诉她:“蔓蔓,我撑不住了,我要走了。”
“别走,别走。”陆蔓伸手抓他,可抓了个空,还跌了一跤。
她快速爬起,去追赶他,追向海水中。
四面八方涌来的水,霎时淹没了她,她往下沈,往下沈,沈进了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床边的江寂野,听到陆蔓咕咕哝哝在说着什么,立刻睁开了眼,倾身凑向她,问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蔓双眸紧闭,挣扎般左右摇动着头,呢喃:“水……水……”
她在说水把我淹没了,可她像是窒住了,后面几个说得很是含混,江寂野根本听不清。。
他只听请一个水字,以为她要喝水,伸手去拿水,发现水只剩浅浅的一个底,喂她喝下后,他说:“你等我一下,我再倒点水过来。”
说着这句话,他直身站起,转步正待走开,赫然发觉,自己的手,被攥住了。
纤细的,指腹带着层薄茧的一只手,紧紧地死死地攥住了他。
他转回头,低垂下眼眸,看向攥住自己的人。
她嘴唇翕动着,迷迷糊糊地又在说着什么。
江寂野还是听不清,一个字也听不清。
於是,弯身,凑近她。
只凑近些还是听不清,他干脆屈单膝蹲下。
刚一蹲下,他听见她喃喃地道:“别走。别走。爸爸。”
江寂野一滞:“……爸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