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斜，忘忧斋。

李介于火留买在棋台上铺开了阵仗。

火留买今日兴致很高，每手都锋芒毕现，完全不像是老者的棋路。

李介则保持着一贯稳健的风格，连表情都不起波澜。

“听说李君上午去了静恭堂，将接待薛将军的事宜谈妥了。”

局势到了纠结处，火留买忍不住开口道，这是老人家今日心悦的缘由。

“消息真灵通。”

“是李君早先安排的，阿拉胡的信徒们已经成了公馆马房的伙夫了，如今卫使君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这位太湖先生现在正在北镇房调查线索。”火留买沙哑地笑着，“一个根本就没人的房间又怎么会存在线索呢？要说还是李君高明，买下了接待权，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啦。”

李介心不在焉地舂了舂头，不断在棋盘上寻找着对手的破绽，终于落下了一子，形势陡然转变。

（一切都在李某的掌控之中。）

“薛将军大概还要多久到敦煌？”李介换上了一种轻松的语气。

“快了，前日都尉派兵打扫了驰道上的雪，现在可以通马车了，老夫看至多不过两三天了。”

“这么快？”

“薛世雄着急要做这个封疆大吏，能不快吗？”

“五十好几的人了，还真是老当益壮，来得这么突然，一下子还腾不出地方让他老人家住下呢。”李介啧了一声，“城西北的嘉纳堂是李某去年买下的，面积大采光好，就把那儿作为临时将军府吧，他要接手伊吾恐怕会在这里呆到年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

“嗯，人手可以用月坊的。”

月坊是火留买开设的风月消遣场所，蓄养着一大批美丽的西域女子。

人间不过财与色，这是火留买的生意之道。

“这一次李君打算怎么做呢？”

李介面露难色。

火留买眼神中立即反馈出一丝不安，他答应帮李介除掉卫元的条件早就说好了，李介需帮助他除掉隋廷派来接管伊吾的武将。

“有何难处吗？”火留买忙问。

“要杀的人都不简单。”李介歪了歪脑袋，“卫元、薛世雄两名隋廷大员都死在敦煌城，即便伪装得再好，也能看出来有问题，这样杀下去的话，李某恐怕隋廷会有大动作，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李君该不会想要食言吧。”火留买抬高了声调。

“怎么可能？宰羊还要琢磨一下从哪儿下手呢？”

“依老夫看，既然李君要反，不如杀他个痛快！”

李介轻哼了一声：“想简单了。”

火留买年纪虽大，但城府不深，不满的神色很快就出现在了脸上。

“这是中原人一贯的风格，老夫早就想到了，如果李君食言，那老夫就只能玉石俱焚了。”老人立马威胁道。

翻脸比翻书还快。

“如果要食言，李某今天就不会去找卫使君了。”李介忙换上安抚的语气，“要不这样吧，制造一场意外。”

“嗯。”火留买的脸拉得老长。

“就在嘉纳堂做一场意外。”

火留买的脸色缓缓舒张了。

“怎么做？”

“就用幻楼仙宫的伎俩吧。”李介提议道。

所谓幻楼仙宫是火留买经营百戏楼的一出标志性演出，据说能看见仙境。

“这倒不难，但表演可杀不了人啊。”

“这个简单，放一把火什么都解决了。”

夜幕沉沉，已经看不清棋盘了。

“李君会损失一座楼，大手笔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确实，那何时动手呢？”

“等薛将军进城再说，或许可以缓缓，一进城就发生了意外，我恐怕官府会找我的麻烦，毕竟立券时写的是我李介的大名。”

“霉运不挑时间，不过一切还是李君说了算。”火留买对棋局早已没了兴趣，他摩挲着一双大手道，“若要安排幻楼仙宫的表演，那得现在就要准备了。”

李介喊来了一名小厮，让他把嘉纳堂的钥匙交给火留买。

“火员外随便折腾吧，不过还劳烦老人家替我多盯着卫鹤珍。”

“分内之事。”

静恭堂，南镇房。

李和复述了刘则与罗老吏的陈词。

刘则的表述是“伏案疾书”，而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