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县,乃大局之重!乃钉入河内之要楔!汝既为守将,当与城共存亡!无令,不得后退半步!城若失……汝,提头来见!至于流言细作……凡有动摇军心、形迹可疑者……杀!无!赦!』
『提头来见』四个字,如同丧钟敲响,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这已不是命令,而是给程昱下达的死缓判决书。
要么,守住这座注定沦陷的死城直到最后一刻,还有一线活命机会!
要么,就用他的头颅来为这场失败陪葬!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荀彧闭上了眼睛,他明白曹操这么命令的含义……
曹操此令,就是断绝了程昱最后的一丝侥幸之心。
程昱或许只是想要『喘口气』,想要重新调整一些,或者是程昱更习惯于站在幕后进行策划辅助……
有一些人就是如此。
若是让其在后线谋划,便是智谋百出,甚至一些绝妙的想法也会冒出来,但是一旦让这些人处于一线,临场决断,那么就有可能陷入优柔寡断的境地,觉得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没办法舍弃,什么都会有问题,什么都觉得困难无比。
袁绍当年如此,程昱似乎也犯了这毛病。
可是现在,曹操直接摆明了态度。
同时,在大战略上,曹操这么选,也没有错。
冀州可以丢,甚至是早就计划着要舍弃,要让冀州士族子弟死伤一波。曹操早就批复好的抓捕名单,其中大多数都和冀州士族相关联,只要冀州士族子弟开始拜倒在骠骑大将军的战裙之下,曹操这里立刻就会开始行动,直接抓一波,肥一波,也是为了最后的决战计划好的『储备粮』。
可是许县的南大门,不能丢!
颍阳颍阴一线,就是颍川最后的底裤,绝对不能破!
给程昱的传令兵急急而去,曹操反而像是卸下了一个累赘的包袱。他此刻的心神,已被司马懿突袭伊阙线,再破军堡的惊雷,以及荀彧推断出的那个庞大陷阱所占据!
如果说,骠骑真的想要过武关,斩曹仁,占荆襄,那还真是大麻烦!
虽然说骠骑军这么做,同样也是麻烦,不过相比较来说,还是曹操更头疼一些!
骠骑的麻烦,不过是山道难行,不管是从武关走,还是走伊阙关,还是干脆走太谷关,都是山道,都是弯曲起伏,蜿蜒不定,都是漫长的补给线,容易被渗透,却不好防守。~小_说.C,M\S~ +已_发¢布*醉,歆+彰_結/
曹操之前派遣小分队在这些关口山道上活动,不是为了真的摸进河洛打击斐潜粮道,而是展示出一种威胁性,逼迫斐潜更倾向于选择走北线,也就是大河以北的方向……
可是万万没想到,司马懿竟然这么『勇』?
『司马……仲达……』
曹操咬着牙。
他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
即便是当年袁绍陈琳,亦或是张邈边让,都是在他心中如涟漪一般,散去了也就散了,即便是当下的斐潜,在曹操心中也更多的是对手,是心心相惜的天下英杰,但是唯独这个司马懿……
先前在河东坏了夏侯渊,等于是直接破坏了大半曹操对于河东的战略,现在又二次攻下了军堡,眼瞅着又要威胁到曹操荆襄汝南线侧翼……
骠骑手下,为何能人如期多?!
尤其是和程昱曹义一对比……
曹操真是一股郁闷之气,不知道要往哪里吐!
曹操的基本盘都在南线!
而且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是万一被这司马懿真的勾连到了荆襄,那么原本在属于曹操的豫州颍川版图之下的隐患,说不得也会随之而被引爆出来!
曹操再吸了一口河南胡辣汤,目光在中军大帐之内的众人身影上流转。
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涌上曹操的心头。
天子!
士族!
泰山军!
青州兵!
荆州降人!
如此等等……
各自不同的利益交错在一起,扭动着,缠绕在他身上,宛如毒蛇在他的座位桌案之下,也潜藏在他的脑海里面,时时刻刻,嘶嘶作响。
皇宫大殿当中的那位日益沉默的刘协,那看似恭顺实则深藏怨怼的眼睛,仿佛正透过数百里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任何一次大败,任何一次权威的动摇,都可能成为那些仍心怀汉室的旧臣,甚至包括曹操身边某些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