剌拿出来说。更遑论她如今身份,连奴籍都未出,这样的身份怎能当张府的主母?当自己的嫡妻?
结亲的事,张平川是知道的,那也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当年一点憾事。父亲恨不得拿全家去填。可惜饵料不够,李信一直不肯松口。
这时节,他自然是知道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家父不曾提及......"
杏花般娇嫩的女孩儿,冷笑起来竟也寒如霜雪:"公子好不奇怪,既要来认亲,又怕人讹你!把我接去了。是打算养在偏院呢,还是发嫁呢?好叫公子晓得,我便是我家大人养的一条狗,只怕你那院子也装不下!"
"秋月。"
不过是这么淡淡的一声,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霍然就收了声。她梗着脖子不回头,眼尾却越发红了。张平川离得近。看到了她眼底那点可疑的晶亮,细碎而明澈,像摔碎了的天上星。
"让你敬一杯酒,哪来这许多话。"
陆凉风春风沐雨般地一笑,端起酒杯,敬的却是郓国公:"婢子无状,让国公见笑了。"
"哪里话,海棠有刺才是真性情。"
只有秋月知道,她不是海棠,她的刺全是虚张声势,内里张惶到不行。
大人不要她了,她知道的。
不久前他还说自己脏,丢弃自己去宠幸了胡姬,如今眨眼便要将自己送人。
她的命运从来没有轮到自己做主,风雨飘摇没有半分着落。
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要去泉州,也不要去张府,如果大人非要将她送走,她宁愿死在京城。
这样,她也对得起那句,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陆凉风看秋月还在那站着,不耐烦似的放下杯子,细瓷盏磕着乌木沿,叮当一声响:"敬完酒还不回来。等着人下聘?"
秋月傻呼呼地转过头来,似难以置信,似死里逃生,心口豁开的口子还在流血,眼里已经重新绽出了华彩。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自然而然便转了话题。郓国公拉纤、张氏献图,打着千里寻亲的幌子,争的是海贸这一亩三分地。
彼此一探底,心中都有了数,聪明人无需多言,推杯换盏间也算宾主尽欢。
待临别时,张平川向着陆凉风长揖到底,他身姿秀颀挺拔,便是折腰也不显卑弱。
"李姑娘得大人照顾,,家父九泉之下亦可安心,小人替家父谢过大人。"
他不用表兄表妹作筏,一句话说得郑重。倒显出几分真心。
陆凉风目光深凝落在他发顶,也不过瞬息便即移开,向着郓国公淡然笑道:"少年人有情有义,难得。"
终于是没有留宿。
归途星子漫天,整条山道只有他们一行,杏花十里,然而再看似乎已没有来时的绚丽。
"放下帘子睡会儿,还有许久才到家。"
男人的嗓音平静而和缓,好像今夜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春日冶游,如今正在倦极归家的路上。秋月默然放下帘子,乖巧的偎进陆凉风怀中,他的怀抱依然宽厚妥帖,却阻不住她心事纷纭。
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过后,真相荒凉得令人不敢细究。
--若是形势所需,他是真的会将她送人。
那夜过后,两人相处有了些微的不同。
陆凉风进了内阁,参与机要事务,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清早出门,回来已是夜深,有时披着一身霜寒,有时又沾着胭脂酒气。
他不回来,秋月也熬着不睡。她那隔间本就是值夜丫头的位置,丁点儿响动都听得见,陆凉风进门,就有温水暖茶备着,净面洗手更衣,往往一不留神,又滚到了床上去。
秋月已没往日那般生涩,床笫间婉转相迎无有不应。从前狠了便要哭,完事了还要哄,欢爱过后赖在他怀里,撒娇作痴,说不完的傻话。如今虽不是一夕之间转了性,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却是渐渐少了,哪怕云雨时依旧畅美,也总让人心有不足。
陆凉风先还当她小孩子家闹别扭,晾得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过了几天越发糟糕,两人之间沉默做事,连话都快没了。
茗露茗烟也发觉两人之间不同往日,伺候起来的也万分小心,跟他禀告过两次姑娘有些不对劲,常常魂不守舍,闷闷不乐,有时候还一个人躲着哭。
弄得他心中烦闷,连房事都不想了,一把力气全花在了朝堂上。
这日陆凉风下衙早,在外院菉竹堂见了几个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