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木地板上,靠在桌沿旁,拧开了夜灯,透过幽幽黯淡的光芒,说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时候,他神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明天早上送你走。如果让我看见你再回来,”裴行慈淡淡地顿了一两秒,才继续道:“子弹不长眼。”
明目张胆的威胁。
贺闫毫无波动地,冷漠地翻了个白眼。
人是怎么成熟的呢?她的话,大概就是完全不想跟他动手开始。
“可是我还没看到你死,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好朋友,L。”
贺闫翻了个身,撑着头,用美人鱼上岸的姿势横卧着,笑眯眯道:“我跑了这么远过来,你以为只是为了你吗?”
“新品的纯度你试过吗?”
裴行慈用指腹碾灭烟,看也没看贺闫周身僵住的动作,抬手将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和你的同伴们努力了很久,我看到了,但是结果呢?你自己觉得会成功吗?”裴行慈瞥了她一眼,带着三分怜悯:“有些目标你穷其一生追赶,也无法摸到边,却还要欺骗自己总能有那一天的,这是最悲哀也最愚蠢的事情,没有之一。”
贺闫的脸色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多谢提醒。”
半晌,她才说道。
同时扬了扬下巴,带着稀松平常的挑衅意味:“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当狗可不简单。”
裴行慈撑着桌沿,坐回转椅,轻松转了几圈,最后长腿交叠放在桌上,唇角微勾,语气如喟叹。
“我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天真。”
他笑了笑:“现在也是。”
“承蒙厚爱,”
贺闫跳下床,把头发束起,慵懒地用中文回道,八个字抵着唇齿,字字清晰。
“不胜感激。”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针尖对麦芒似得。
贺闫心里不痛快,但她依然视线冷然地瞪了回去。
甘霖娘,谁怕谁啊?她被捅的千疮百孔还没发火呢,轮的着他在这哔哔?
——咚咚咚咚咚!
急促地敲门声忽然响起,伴随着急切唤他名字的男声,口音很重的英语叫人只能听个大概。
“卡伦先生,Tina女士叫我来请您,赌场……”
被打发来请人的男侍应话戛然而止,裹着一件剪裁过清凉笼基的女人露了脸,五官端的是秀美又带着甜意,东方工笔画的极限,若能具现化,也不过是这个程度,只是她眼里压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什么事,再急不能明早说吗?”
“……”
肩上暧昧的红痕、女人沙哑不满的质问都透着尚未从情|欲里抽身的意思,当地男侍慌忙地扭过头去,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贺闫正要说话,屋里换好衣服的男人也出来了,走过来的时候丢了一件西装外套在她头上罩住她,抓过贺闫把人往里一推,顺手将门砰地关上,只留她自己在屋里。
贺闫责令自己默念一百遍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在这里等我,过会儿回来。哪都不要去。”
没有多久,门又开了,他匆匆道,语气十分平淡,话音一落就要闪人的样子。
贺闫及时抓住他衣角。
“你等等,我也要去。”
裴行慈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那是他鲜少不悦的时刻,贺闫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因为他这下意识的不悦,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去。”
要把面前的人跟几年前那个言听计从、灰头土脸的小鸭子重叠起来真不容易。
那时候……
裴行慈想了不到两秒,很快从旧回忆里的泥沼里□□,深深看了她一眼:“随便你。”
*
某种程度上来说,贺闫没有错。
L不想解决的棘手事情会丢给他,四年前如此,分道扬镳了这么久,四年后的如今还是一样。
狗这种动物怎么都还占个忠心到死,他没这么高尚。
可总不能纠正她说,其实还没狗那么好,任谁都会觉得脑子真是进水了。
前一晚他心情不佳,正好遇到前经理Maung的弟弟来讨说法,那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誓要手刃仇人。怎么说有个在大皇宫做经理的兄长,在当地要省多少事,但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荤腥,自己还是清楚的,不能把警察找来,就只能血债血偿,可这事被人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