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肖锋的闹钟刚响,窗外还蒙着层青灰色的雾,远处的山影像浸在水里的墨团。_d.i.n/g.d`i-a_n/s¢h!u.k¨u\.?c.o/m?
他摸过床头的笔记本,扉页上母亲用蓝黑钢笔写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被翻得发毛,纸边有些卷起,墨迹却依然清晰如昨。
今天是纪检组进驻的日子,他在“待办事项”最后一条画了个重重的勾——“让每一笔钱都见光”。
纸张被铅笔压出深深的痕迹,像是他心头沉甸甸的责任。
镇政府大院的铁门刚打开,寒风裹着露水扑面而来。
肖锋抱着一摞文件冲进党政办,脚下的水泥地透着凉意。
郑敏正踮脚往公告栏贴红纸,鼻尖冻得通红,呼吸间凝成白雾:“肖哥,审计局王科长他们到了,在小会议室等您。”
她指腹压着公告末尾的“群众举报电话”,油墨沾了指尖,带着一股刺鼻的印刷味,“刚才有个骑三轮车的大爷在门口转了三圈,我给塞了杯热水,他说下午带账本过来。”
肖锋扫过公告上自己亲笔写的“扶贫资金重核公告”,加粗的“全程公开”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阳光斜照在纸上,泛起一层暖黄的光晕。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放,玻璃镇纸下压着昨晚整理的施工方通话记录——李建设,青云镇2018年危房改造项目负责人,手机号备注着“关键人”。
那张纸角微微翘起,仿佛随时要跳出来似的。
小会议室里,审计局王科长正翻着肖锋连夜做的资金流向图,老花镜片反着光,映出他眉头紧锁的神情:“小肖,你这比对表做得细。”
他指尖点在“危房改造”一栏,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合同金额280万,银行流水只到账143万,中间差了近140万。~秒\章*截?晓?说~罔¨ ′追¢最.辛~彰\踕?”
“所以需要王科长帮忙核实每笔转账的原始凭证。”肖锋把u盘推过去,塑料外壳在桌面滑出一声轻响,“这是我从镇财政所调的电子账,昨天郑敏盯着陈所长拷贝的——他说系统坏了三次,最后才肯开。”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被推开条缝,陈建国探进半张脸,额前的头发湿哒哒贴着头皮,像是刚洗完头没吹干。
“肖主任,财政所的凭证箱找着了,在仓库最里面。”他搓了搓手,袖口露出半截金链子,晃着光,“您看什么时候搬过来?”
肖锋抬头,正撞进陈建国堆笑的眼睛里。
这个平时总说“老胳膊老腿”的财政所长,此刻腰板挺得笔直,像根绷直的弦。
他心里忽然一紧,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踩在薄冰上的颤栗。
“现在就搬。”肖锋指了指窗外,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小刘带着纪检组的同志一起,省得说我们藏着掖着。”
陈建国的笑僵在嘴角,金链子随着吞咽的动作晃了晃:“那、那我去安排。”他退出门时,门框发出吱呀一声,像声短促的叹息,回荡在空荡的会议室里。
三天后,肖锋的办公桌上堆着二十多封举报信。
最上面那封是老张写的,铅笔字歪歪扭扭,像是在颤抖中写下的:“肖同志,我孙子的学费是借的,可村里说给我家的危房补贴,我连影子都没见着。”
他捏着信的手微微发颤,想起那天老张蹲在镇政府门口抹眼泪,裤脚沾着鸡舍的草屑,空气中还残留着鸡粪混着稻壳的味道。
“肖主任,陈所长说凭证都整理好了。”郑敏端着保温杯进来,杯口飘着枸杞的甜香,带着一丝温热,“不过…他让我捎话,说有些旧凭证字迹模糊,可能对不上。/E`Z^小+说¢罔* ′首¢发~”
她压低声音,目光略显不安,“我刚才路过财政所,听见他在打电话,说‘按老办法处理’。”
肖锋的手指在桌沿轻叩,节奏和张建平那天敲桌子的声响重叠。
他翻开李建设的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是凌晨两点的短信:“肖同志,我想清楚了,明天上午十点镇西茶楼见。”
核查会议定在周五下午。
肖锋提前半小时到会议室,把合同副本、银行流水、李建设的录音整理成三摞。
空调嗡鸣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纪检组的老周抱着暖手宝进来,拍了拍他肩膀:“小肖,我干了二十年纪检,头回见这么全的材料。”他的手掌粗糙温暖,带着岁月磨砺的温度。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