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安哈尔特火车站。
冰冷的夜风卷着煤灰的气味,吹过灯火通明的站台。
一列黑色的专列缓缓驶入,车身擦得锃亮,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克劳斯·穆勒站在铺着红毯的月台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右脸的刀疤在水银灯下格外醒目。
车门打开。
基洛夫·佩特罗维奇·沃尔科夫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得体的灰色大衣,脸上挂着标志性的、阳光开朗的笑容,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决定国家边界的谈判,而是来拜访一位老友。
“克劳斯同志,我的朋友。”
沃尔科夫张开双臂,给了克劳斯一个热情的拥抱。
“柏林的空气,比我想象的要清新一些。”
克劳斯身体僵硬地承受了这个拥抱,他并不习惯这种热情的身体接触。
“沃尔科夫书记,欢迎来到柏林。”
他的声音平首,没有波澜。
“元首为您准备了最好的住处。”
沃尔科夫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着审慎的光。
“我的导师让我向元首转达他最诚挚的问候。”
“他说,汉斯的善意,联盟永远不会忘记。”
克劳斯微微颔首,没有回应这句客套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己经备好了。”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另一侧的普通月台,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列看起来陈旧许多的火车,在蒸汽的嘶鸣中停稳。
车厢门被推开,一群衣着和神情都写满了疲惫与屈辱的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大波波的雷沙德·希米格维将军。
他依然穿着那身引以为傲的骑兵将官礼服,胸前的勋章在昏暗的光线下黯淡无光。
他挺首了脊梁,试图维持着一个军人最后的尊严。
然而,迎接他的,没有红毯,没有仪仗队,只有一个低着头的、看起来像是外交部三等秘书的年轻人。
希米格维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另一边众星捧月般的沃尔科夫。
他看到那个双手沾满大波波士兵鲜血的刽子手,正和汉斯的要员谈笑风生。
他看到汉斯的仪仗队,为那个屠夫奏响了欢迎的乐曲。
那乐声,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入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脏。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那柄从未在战场上失色的佩剑剑柄。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沃尔科夫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朝希米格维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甚至举起手,遥遥地挥了挥,像是在和一个不值一提的失败者打招呼。
那是一个腐烂的土豆。
希米格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愤怒与无尽屈辱的痉挛。
他输掉的,不只是一场战争。
还有他信奉了一生的,骑士的荣光。
克劳斯看了一眼希米格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沃尔科夫,什么也没说。
他引着沃尔科夫,走向那辆车牌号为“1”的黑色奔驰。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车站,汇入柏林璀璨的夜色。
而在另一个出口,希米格维和他的代表团,被领着上了一辆普通的巴士,像一群迷途的羔羊,消失在城市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