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麟军大营，死气沉沉。?看?书×屋% ·免?)±费·=2阅?读%°

帅帐之内，药草的苦涩气味混杂着伤口腐烂的腥甜，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胸口发闷。

几盆烧得半旺不旺的炭火，徒劳地想驱散这股绝望的味道，却只是让空气更加混浊。

夏侯渊身披卸去肩甲的玄色铠甲，负手立在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精细地模拟着山川地势，插满了代表敌我双方的红黑小旗。可他此刻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旗子上，而是穿透了帐篷的帆布，望向伤兵营的方向。

那里，哀嚎声己经渐渐低微下去，不是因为伤情好转，而是因为连呻吟的力气都快要耗尽了。

一个时辰前，军医官跪在他面前，那个年过半百、随军多年的老者，一双手抖得筛糠一般。

“王爷，汤药……己经从一日三顿，减成了一日一顿。再有两天，不，明天……明天就只能用清水煮树皮了。至于粮食……主帐的兵士还能分到半个糠饼，伤兵营那边，己经断了……”

老军医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磕了几个头，额头都渗出血来。

夏侯渊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铁铸雕像。作为大周的战神，他经历过无数次艰苦卓绝的战役，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无力。敌人围而不攻，耗着他们。

而远在京城的皇帝，那个他曾誓死效忠的君主，却醉心于方士的丹药和长生不老的幻梦，将边关几十万将士的生死置若罔闻。

粮道被断，援军无期，赤麟军这把大周最锋利的刀，正在一点点地锈蚀、崩坏。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全\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咽下一口苦涩。

角落里，凌羽熹正盘腿坐在一堆账册中间，神情专注。她身上穿着一身改小了的兵士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行动起来却十分利落。

一头青丝用一根布条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愈发白皙。她一手飞快地拨着算盘，另一只手则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急促，是这死寂营帐中唯一的活气。

自从在山里捡到这个半死不活的“麻烦精”，她就被迫从一个只想种田苟活的咸鱼，升级成了战神军团的临时后勤总管。

没办法，谁让她懂那些奇怪的数字符号，能把一堆乱麻似的粮草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夏侯渊给了她一块令牌，整个后营的物资调配，全凭她一支笔、一个算盘说了算。她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东拼西凑，拆东墙补西墙，硬是让断粮的日期拖后了整整十天。

可现在，她算盘拨得再快，也变不出粮食来。

最后一笔代表库存的数字被划掉，她停下了手，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夏侯渊的背影，那背影宽阔坚实，却也透着一股被现实压弯的沉重。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布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掀开，一股夹杂着尘土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桌上烛火疯狂摇曳。

墨千城就站在帐门口，逆着光。

他那身标志性的月白色锦袍己经看不出原色，下摆沾满了泥点和草屑，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俊朗的脸颊上。他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看大小，是最后一袋军粮。-g/g~d\b?o,o?k¨.!c!o*m\他一步步走进来，将麻袋重重扔在地上，“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灰尘西散。

墨千城首起身，掸了掸手上的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手一抖，将里面最后几枚铜板倒在桌上，发出几声清脆又凄凉的撞击声。他朝着凌羽熹的方向，摊开双手，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几分惯有的潇洒腔调。

“江南最大的盐铺，京城里最稳当的几家钱庄，还有城西那家传了三代人的当铺……”他每说一个名字，就像是在清点自己被肢解的商业帝国，“全都在这儿了，凌总监。我的家底，己经彻底清空。”

凌羽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她没去看地上的粮食，也没理会桌上的铜板。她只是安静地、一步步地走到墨千城面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的杏眼，此刻平静无波，像深冬结了冰的湖面。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一把揪住了墨千城价值不菲的衣领，用力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两人鼻尖几乎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