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回到那座浸透了消毒水、草药苦涩与生命倒计时气息的实验室。~墈^书~屋\ ?勉+废′粤′黩^
冰冷的石壁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颂歌,这里只剩下沙漏流尽前的死寂,以及笔尖划过厚重羊皮纸的、沙沙的、如同落雪般的声响。
整整一个月。
惨白的月光与跳跃的烛火交替映照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背脊挺得笔首,【优雅风仪】如同最后的铠甲,包裹着内里正被【天妒】疯狂啃噬的残躯。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钝痛,喉头翻涌的血腥气被他一次次强行咽下,只在唇齿间留下铁锈般的余味。
笔,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羊皮纸在案头堆积成山,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一份份写满、封缄。
整整三百封信。
每一封,都承载着他无法亲口诉说的千言万语。
给初识的她:重温阿波卡利斯庄园落地窗旁那片冰冷的阴影,描述他第一眼“看”到的、缠绕在她灵魂上的无形丝线。
告诉她,那个死寂的角落,是他完美世界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也是他灵魂共鸣的开始。
给花园里的叶子:细数她指尖触碰过的每一片花瓣的形状,她鼻翼翕动捕捉到的每一缕不同的芬芳。
告诉她,金雀花存在的意义,在她捧起它、感受它搏动的生命那一刻,就己圆满。+狐*恋*文!茓- +首~发?
给黑暗中的探索者:记录下她每一次在理论推演中展现的、令他惊艳的洞见。
将未完成的公式、待验证的猜想、关于世界更深层的思考,如同播撒种子般,郑重托付。
给卡莲:嘱托,感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珍宝的恳求。
他知道那个卡斯兰娜家的“笨蛋”,会用她的剑和阳光,替他守护好那片他亲手移栽过来的、脆弱的星辰。
给母亲:没有煽情,只有最冷静的产业分布图、权力交接节点、未来十年可能的危机与应对策略。
字里行间,是儿子对母亲能力的绝对信任,以及……最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歉意。
最后一行,墨迹稍重:“对于奥托,请视如己出。”
给未来的她:描绘千山万水。阿尔卑斯雪峰的冷冽,地中海阳光的灼热,多瑙河粼粼的波光,古老城墙上斑驳的岁月刻痕……
他像一个最贪婪的旅人,将世间所有瑰丽的色彩、磅礴的景象、细微的感动,用文字倾泻在纸上。仿佛这样,就能陪她一起走过。
在第三百封信的末尾,他停顿了很久。
指尖的羽毛笔微微颤抖,一滴浓墨坠落在信纸边缘,晕染开一小片深色的阴影。+我!地?书+城. !埂*芯?蕞,哙′
最终,他没有再写一个字。他放下笔,从书案最深处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了一张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一片刺目的、绝对的空白。
没有任何影像,没有任何痕迹。
只有光滑的相纸本身,反射着实验室里惨淡的光线,像一扇通往虚无的门,又像一片凝固的、等待被填满的雪原。
他将这张空白的照片,轻轻压在了那三百封沉甸甸的信笺之上。
离开实验室的那一天,天气异常晴朗。阳光毫无保留地泼洒在家族古老的庄园上,将尖顶、玫瑰丛和蜿蜒的石径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辉。
空气里浮动着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与逸尘体内加速腐朽的死寂格格不入。
逸尘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熟悉的回廊,走向母亲伊莉莎夫人惯常处理事务的日光厅。
厚重的橡木门虚掩着。
他停在门外,透过缝隙,看到母亲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银灰色的发髻和挺首的肩背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她正低头批阅着文件,侧脸线条依旧坚毅,只是眼角的细纹似乎又深了些许。
逸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没有呼唤,没有告别。
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剪影,连同这片承载了他短暂一生荣耀与温暖的庄园,一同刻入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
几秒钟,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最终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沉重的致意。然后,他转过身,再未回头。
高大的雕花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片温暖的阳光和属于“逸尘”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