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哼,十八的大小伙子了,身子骨这么弱,像什么样子!”一个低沉、严肃、带着明显不满的男声回应道,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脚步声刻意放轻了些。
紧接着,一个更轻快、像小铃铛一样的声音响起,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和雀跃:
“妈妈,哥哥醒了吗?囡囡想找哥哥玩!”
杨不凡的心猛地一跳!父母!妹妹!原主最亲近的家人!他们要进来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巨大的紧张感甚至压过了迷茫和恐惧。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他该怎么扮演这个“杨不凡”?他会不会第一眼就被看穿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先探进来的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好奇地眨巴着,头顶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看到坐在地上的杨不凡,她小嘴一咧,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奶声奶气地叫道:
“哥哥!你醒啦!太阳公公都晒屁屁啦!”说着,像只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清晨的活力。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列宁装、围着旧围裙的中年女子。她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长期操劳的细纹,但眼神很亮,透着精明和干练。看到坐在地上的儿子,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习惯性的担忧,随即又化为温和的责备:
“不凡,怎么坐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她快步上前,伸手想拉他,那双手指节分明,带着薄茧,是常年劳作和握笔的痕迹。她的目光仔细地在儿子脸上扫过,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一身洗得发白但浆洗得笔挺的蓝色保卫科制服,几乎撑满了门框。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如鹰,嘴唇习惯性地抿着,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严肃。他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首,像一杆标枪。他的目光落在杨不凡身上,带着审视,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
父亲杨爱国!母亲穆青!妹妹杨囡囡!
三双眼睛,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妹妹的纯真依赖,母亲的担忧关怀,父亲的审视严厉——齐刷刷地聚焦在杨不凡身上。
巨大的身份错位感和时代落差感,如同实质的重锤,在这一刻,伴随着家人真实的、带着体温和气息的靠近,狠狠地砸在了杨不凡的灵魂深处!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属于“杨不凡博士”的灵魂,在1954年南锣鼓巷95号西合院的前院东厢房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活着”的重量,以及那沉甸甸的、名为“家庭”的陌生羁绊。
他只能僵硬地、慢慢地,在妹妹囡囡的拉扯和母亲担忧的目光中,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母亲眼角的细纹,父亲制服上磨白的领口,妹妹身上同样打着补丁却洗得很干净的小花袄……
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生存意志的念头,压过了所有的迷茫和恐惧,在他心底疯狂呐喊:
“活下去!弄清楚一切!然后…保护他们!”
在这个物资匮乏、人心叵测、前途未卜的50年代西合院,他,杨不凡,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