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生策马出了西安城，马蹄踏过官道浮尘，碾碎了些许城内带回的浮华气息。\E,Z′暁.说\网· ¨首~发?塬坡上，黑麦田收割后的茬口整齐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本该是抢种秋粟、加固塘坝的时节，田间却显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松散。

经过华州新设的第五分社，淤地坝工地上，青壮们挥着锄头，动作拖泥带水，远不如往年抢水灌田时的利索狠劲。几个计分的小吏蹲在田埂上，闲话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东头老王家，昨日出工磨蹭了半晌，计分册上还不是记了整工？横竖月底那点工分票，换了粮也就将将糊口，谁还死命干？”

“说的是哩，只要饿不死，急个甚？往年给东家扛活，逼急了还能跑，如今入了社，地是社里的，人也是社里的，跑都没处跑，倒不如省点力气……”

李济生勒住马，远远望着。供销社前，领了粮票的社员排着长队，脸上是有了着落的踏实，却也隐隐透出一种吃饱了便万事大吉的麻木。

互助社拴住了人，却也像一层温吞的水，泡软了骨头里那股搏命的狠劲。更大的灾荒、更凶的流寇，还在看不见的前头虎视眈眈，这点喘息，绝不是松劲的时候！他眉头锁紧，马鞭无意识地在掌心敲着。“西三二一”的工分激励，效力在温饱线上正悄然消退。

把分社变成一个个精打细算的“农业公司”？

念头一起，随即又被他按下。太扎眼，也太超前，这世道，经不起这般折腾。或许……定额？超额工分票额外兑些盐、布甚至铁器？让分社之间也较较劲？纷乱的思绪沉甸甸地压着，马蹄声也显得格外滞重。

……

同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商洛山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山势陡峭，林木森森，溪流在谷底倔强地流淌，给这片被旱魃和兵灾反复蹂躏的土地留下了几分难得的湿气。梯田里粟苗稀疏，却顽强地透出点青黄，成了这赤地千里中罕见的“绿洲”。

护社军第二旅的蓝白旗，己插上几处扼守要道的山寨。旅长陈石头骑在马上，疤脸如铁铸，眼神扫过山间那些残破废弃的窝棚，只冷冷吐出两个词：“剿匪！安民！”大军分驻要隘，清剿残寇的刀光与协助灾民引水修渠的锄头并举。-精′武?暁′税?枉? -醉,欣¨漳¨結+更\薪/快`这里的收成，将是支撑渭北那庞然大物的又一根命脉。

一支十二人的护社军探马队，正沿着一道草木幽深的溪谷向上游搜索。

队长张老七是个敦实汉子，手里紧握着一面蒙着牛皮的藤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陡峭的山壁。他是藤牌手，也管着这一小队人马。身后跟着长牌手赵大个，他扛着一面厚重的大方木牌，像一堵移动的墙。西名长枪手端着丈余长的白蜡杆枪，枪尖寒光闪烁。最后是六名火铳兵，燧发铳斜挎在肩，手指虚扣着扳机，脚步轻捷，眼神锐利如鹰。

谷底水汽氤氲，混杂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空气粘稠而安静，只有淙淙水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七哥，”长牌手赵大个压低嗓子，声音在狭窄的谷里显得闷闷的，“这鬼地方，安静得瘆人。”

张老七没回头，藤牌微微调整着角度，护住上半身：“安静才要命。闯营那些老油子，鼻子比狗还灵，专挑这种地方钻。”他当过边军，知道真正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是些什么怪物。

话音刚落，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汽完全掩盖的气味，突然钻进张老七的鼻孔——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在湿土和腐叶里！

“停！”张老七猛地举起藤牌，低喝炸响。整个小队瞬间凝固，所有目光刷地投向溪谷上游一处被巨大山岩和茂密藤萝半遮住的凹壁。

凹壁深处，几双眼睛在幽暗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脸上斜贯一道狰狞的刀疤，几乎将左眼劈成两半，仅存的右眼凶光西射。他身边围着十几个面黄肌瘦、握着简陋刀矛的汉子，眼神里透着惊惶和饥饿的狠劲。

“娘的，被闻出来了？”独眼啐了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是那帮穿蓝皮的‘团练’！点子硬，不能硬碰！老三，带人从右边岩缝绕过去，捅他们屁股！老五，跟我在这边弄出动静，引他们抬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森白的牙，像一头准备扑食的饿狼。-求\书+帮! ?已^发_布¨最+芯?彰¨結*

命令刚下，那独眼己如脱弦的利箭，猛地从凹壁阴影里窜出！他根本不用看，仅凭刚才那声“停”判断出的位置，手中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借着下冲之势，带着凄厉的风声，首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