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的菜,说到底,还是姓罗,少爷不发话,你就教给东家这事要不还是问问夫人?”
方七财摩挲着自己满是茧子的手掌,满脸写着老实人遇到了难题的愁苦。
“还问夫人干什么?夫人能做了盛香楼的主?"
孟酱缸最不耐烦夏日里的虚热,在脖颈上围了一条白色的布巾,都被汗水浸透了。′r`a?x~s_w_.¢c!o-m,
“如今到底是盛香楼离不了东家,还是东家离不了盛香楼,你可别犯了糊涂。
方七财又不吭声了,他自来不是个聪明人,耳根子又软,此时听着他师兄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却又犹豫:
“可说到底,东家是个姑娘家,总得嫁人吧?”
“我看东家没有嫁人的心思,当盛香楼的东家,不比她嫁人舒服?”
“师兄,你的意思是让东家一辈子守着盛香楼不嫁人?那、那以后这盛香楼再传给谁?”
孟酱缸将自己的衣襟解了,露出的满是汗水的肥壮肚皮,他用布巾一边擦一边说:
“传给少爷的儿子就是了。”
“传给少爷的儿子?”方七财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东家忙了一辈子,最后这家业还是落回了少爷儿子手里?"
“反正也是罗家的血脉,盛香楼也没落到外姓人手里。”
孟酱缸在自己的肚皮上拍了下,趁着内室里没外人,他索性敞着怀坐着。
“可照你这样说,东家岂不是替侄子收了一辈子家业?”方七财拧着眉看自己的师兄,没自己的血脉,没成了自己的家,操劳一辈子,也是把家业交回给少爷一脉,那东家落了个什么?”
“你这话怎说得这般怪?东家落了什么?落了侄子孝敬啊,等少爷有了儿子,稍大些就让东家带着,东家把他养大了,他自然孝敬东家。”
方七财连连摇头:
“师兄你这话不对,你这意思是让东家不婚不嫁,守着盛香楼,还得给少爷养大了儿子,等到老了,她再把盛香楼交到少爷儿子手里,再指望着人家来孝敬哪有人亲爹妈还在去孝敬姑姑的?东家操劳一辈子,最后不还得看少爷脸色?”
孟酱缸看着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师弟,有些不耐烦地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让少爷接管盛香楼?"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方七财双手交握,精壮健硕的汉子,被他师兄一吼,肩膀都缩了起来,“我是说,师兄你这主意??不对劲。”
憋了好久,只憋了这三个字儿出来,方七财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孟酱缸气得用鼻孔大出气:
“想要盛香楼更好,就得让东家安心留在盛香楼,就得把罗家十二道菜传给东家,还得堂堂正正地传,这是火烧眉毛的事儿了,你跟我在这儿说什么不对劲?怎么不对劲?罗庭晖但凡有东家一半本事,一半担当,我也不说什么,他有么?盛香楼落在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你这憨货脑子里到底
在想什么?!”
方七财这下连脖子都缩起来了。
窄小的?室没有窗子,墙边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罗家不往外传的秘制调料,许多年前名满江淮的罗家十二道菜,就是用最上等的食材加这些调料做出来的。
过去八年里,这个小小的内室里只有孟酱缸一个人,他一个人炒料,一个人下酱,一个人滤酒,有时候夜深人静,整个盛香楼都打烊了,只有他点着灯,在这儿忙活着不为人知的琐碎。
方七财偶尔进来帮他,帮的都是些粗简活计。
走出去,盛香楼有东家,有他儿子,有章逢安那个脑子活泛的二灶,有一堆簇拥他的厨子和帮工。
走进来,这盛香楼好像就只有他自己了。
“大师哥,我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方七财站起身,“你说来说去,都是为盛香楼打算。"
“这有”
“你只为盛香楼打算,这不对劲。”
憨厚老实的刀头生怕再挨了自己师哥的骂,一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到院子里,一干人已经为晚市忙活了起来。
罗守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