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每一寸角落,最终落在徐鸿煇身上,发出一声情真意切的叹息。
“哎呀,大哥这气色……真是让人揪心!”她走近几步,目光在徐鸿煇灰败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徐玉,笑容可掬,“玉丫头,东西都打点好了?明儿个就要动身,可还缺什么短什么?跟二婶说,千万别外道了去。”
“谢二婶挂心,”徐玉站起身,微微垂首,声音平静无波,将方才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了这层平静之下,“一应物事,老太爷那边都己安排妥当。”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连连点头,目光状似无意地飘过徐玉身后那个刚刚合拢的矮柜,又掠过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徐鸿煇,话锋如淬了蜜的细针,不着痕迹地刺来,“只是……这千里迢迢的,路上若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到了京里贵人跟前,万一问起咱徐家那些个独门的香理香谱……唉,你爹如今这样,身边也没个得力人提醒着,二婶这心里,着实放不下啊!”她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你父亲那些孤本香谱、手札心得……可都安置妥帖了?这趟出门,路途凶险,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是徐家几代人的心血啊!要不……先交予二婶替你保管着?等你平安回来……”
空气瞬间凝滞。小平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小安低垂着眼,清瘦的脊背挺得笔首,眼神骤然锐利如出鞘的匕首,无声地锁定在周氏那张看似关切的脸上。
徐玉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世家嫡女无可挑剔的温顺平静,甚至唇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弱的弧度。她迎向周氏探寻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柔韧:
“二婶关怀,玉儿铭记在心。只是老太爷有严令在先,父亲所有手札孤本,连同制香室内一应要紧物件,皆己遵命封存入库,钥匙由老太爷亲自掌管。玉儿此去,只奉甲煎香,旁的一概不敢擅动,更不敢有违严命,私自处置。”她微微屈膝,“二婶放心,老太爷思虑周全,徐家的根基,断不会有失。”
周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被硬物硌到的阴郁,但随即又被更浓的笑意覆盖:“哦?是老太爷亲自封存了?那……那自是再稳妥不过了!二婶也是多嘴,白操这份心了。你是个懂事的丫头,路上千万小心,平平安安把差事办好了,给你爹……争口气。”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目光再次扫过毫无反应的徐鸿煇。
又虚情假意地叮嘱了几句“路上添衣”“小心饮食”,周氏这才带着她那身浓郁的暖香,袅袅婷婷地离去了。门帘落下,隔绝了她身影的瞬间,屋内压抑凝重的气氛几乎要炸开。
小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
小安清俊的脸上也罩了一层寒霜:“小姐,他们……”
徐玉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窗棂,投向芷兰院西侧那间独立的小院——父亲徐鸿煇耗尽半生心血营造的制香室。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院中草木的轮廓,但那方小天地里沉淀的万千草木精魂,仿佛隔着沉沉夜色,无声地召唤着她。
“走。”徐玉的声音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溪水,再不见一丝之前的柔弱。她率先转身,步履无声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制香室的方向。小平小安立刻跟上,三人的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制香室内,是另一个世界。高高低低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瓷罐、玉瓶、紫檀匣子。空气中沉淀着无数种香料复杂交织的气息,沉水的厚重、龙脑的清冽、檀香的宁和、丁香的辛锐……它们不再仅仅是气味,而是凝固的时光,是徐鸿煇半生的执着与孤独。靠墙的长案上,散落着尚未研磨的香材、精巧的戥子、银制的香刀、刻着岁月痕迹的石臼石杵……一切都保持着主人最后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徐玉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如同抚摸父亲嶙峋的脊背。她走到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空置的、半人高的樟木大箱,本是用来存放冬日厚重衣物的。她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凉的箱壁。
“搬。”一个字,简洁如刀。
小平和小安没有任何迟疑。小平高大健壮,一马当先,双臂肌肉贲张,稳稳抱起一罐罐沉甸甸的香料,动作迅捷却异常小心,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孩。小安身形虽清瘦,动作却如灵猫般轻巧敏捷,他负责那些更精巧、更易碎的瓶瓶罐罐,每一次搬运都屏息凝神,指尖稳如磐石。
沉水香块、苏合油膏、上好的龙脑冰片、成捆的栈香木片、封存着奇楠碎屑的玉盒、色泽各异的香脂香膏、研磨到不同细度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