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签个字,钱马上就能到手!我明天就能去报名了!”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将江卫国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缓缓转过头,一张既熟悉又无比憎恶的年轻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是他的大儿子,江建军!
此刻的江建军,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志在必得的傲慢。
他手里正端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满满的白米饭和几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正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催促。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女人,正是他的女儿江小红。
她抱着胳膊,撇着嘴,一脸的理所当然。
饭桌的主位上,坐着他的妻子王淑芬,正用那双颠倒黑白的眼睛瞪着他,“江卫国,我可告诉你,建军的前途要是毁在你手里,我跟你没完!”
在屋子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女人抱着一个更瘦小的女孩,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是他的儿媳李秀兰和他的孙女江暖暖。
这一幕何其熟悉!
江卫国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想起来了!
就是这一天!1960年的10月7日!
江建军以“出国留学深造”为名,伙同王淑芬和江小红,逼着他卖掉单位分的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前世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听着儿子画的“光宗耀祖”的大饼,被老婆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没了办法,最终含着泪,在卖房合同上签了字。
可结果呢?
江建军根本没去什么国外!
他拿着那笔在当时堪称巨款的卖房钱,转头就下了海,结果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
而他们一家,就因为没了房子,只能挤在工厂提供的临时工棚里,受尽了白眼和嘲讽。他一辈子的积蓄和脸面,都在这一天,被这几个白眼狼亲手断送!
而此刻,江建军手里端着的那碗饭,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更是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江卫国的眼睛里。
他想起了自己冻死前,那三天三夜的饥饿。
想起了自己临死前,还在奢望能有一口热饭吃。
而他的好儿子,在逼他卖房、毁他一生的这个当口,却正心安理得地吃着他用血汗换来的肉!
一股压抑了二十年的滔天恨意,夹杂着死亡线上归来的暴戾之气,在江卫国的胸腔里轰然引爆!
“你很想我去签字,是吗?”
江卫国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但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江建军正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闻言想也不想地答道:“那当然了!爸,你快点,别耽误事!”
“好,我成全你。”
江卫国点了点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骇人的精光。
在江建军错愕的目光中,江卫国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大海碗!
“你……”
江建军话还没说完,江卫国已经扬起了手。
“啪——!”
一声脆响!
那只盛满了米饭和红烧肉的搪瓷大碗,被江卫国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江建军的脑门上!
碗,应声而碎。
滚烫的肉块和黏糊糊的米饭糊了江建军一脸,油腻的汤汁顺着他的头发丝往下淌,狼狈到了极点。
“啊!”江建军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被砸得嗡嗡作响的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全家人都惊呆了!
王淑芬和江小红张大了嘴巴,像是见了鬼一样。在她们的记忆里,江卫国就是个闷葫芦,是个随便她们怎么拿捏的软柿子,别说打人了,这辈子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角落里的儿媳李秀兰也吓得浑身一抖,怀里的孙女江暖暖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但江卫国没有停。
一碗,不够!远远不够!
前世二十年的恨,冻死街头的怨,岂是这一碗能泄掉的?
他双目赤红,一把揪住江建军的衣领,那只四十岁钳工孔武有力的大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箍住了自己“好儿子”的脖子。
“出国?留学?”
江卫国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地狱恶鬼般的森然寒气。
“老子辛辛苦苦在工厂里给人家当牛做马,换来的白米饭、猪肉,就是给你这种畜生吃的?”
“老子省吃俭用,把家底都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