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付出代价,而且是很大的代价。
苏雯像是没注意到他变冷的眼神,她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坏掉的钢笔,尖锐的笔尖歪歪扭扭,随着她写意的动作,在价值连城的红木桌面上刻下连贯的痕迹。
刺耳的嘎吱声,回荡在空气中。
每个人的尊严都有价值,苏雯的尊严,价值比一般人多得多。
她写了六个零,并在前面补上一个九。
韩兆邦咬着腮帮,扫了一眼,数字在他眼里是反过来的,但并不妨碍他冷笑一声。
“你倒是敢要。”
“敢要,是因为我能找到。”
苏雯翘着二郎腿,捋了捋高筒皮靴上的拉链坠,漫不经心地说道。
“治安局查不到的,我能查到。”
“黑帮不敢碰的,我敢碰。”
韩兆邦盯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找黑帮?”
“知道一点。”苏雯吹了个粉红色的泡泡:“兆邦贸易最近在走私生物基质,客户是天穹医疗联合体旗下的几个生化实验室。”
“而原本,生物基质的最大供应商,是加罗尔帮,你抢了他们的生意,还敢找他们帮忙?”
“那不是把脖子递过去么?”
泡泡“啪”的破了。
韩兆邦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跟毒蛇一样:“你做过功课。”
“职业习惯。”苏雯微微一笑:“不过放心,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我只是……”
“……享受挑战。”她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风衣的拉链轻轻一颤,挂坠轻碰,发出脆响。
那样的景色,就连喜马拉雅山都无法比拟,那是真正的山,足以困住孙猴子的五指山!
韩兆邦垂下眼睛,他害怕自己所有的愤怒,会在这波光粼粼之中,灰飞烟灭。
沉默了几秒,他终于开口:“几天前,他才敲定一个合同,就再没有音讯传来了。”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
“电话上是我……而面对面嘛,则是‘翡翠餐厅’的领班。”
韩兆邦的嗓音低沉:“他们是在餐厅的停车场分开的。”
“天宇喝了酒,兴致很高,还邀请领班来家里玩。”
“来家里玩?”苏雯挑了挑眉:“所以,应该是个‘她’对吧?人呢?”
韩兆邦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把她带过来问话,不小心……”
苏雯轻轻“啧”了一声:“线索本来就不多,还把人家玩死了,真有你的。”
“监控呢?”
“那片区域的监控正好没有捕捉到画面。”
“目击证人?”
“不清楚,我没敢找加罗尔帮,他们肯定知道。”
苏雯皱了皱鼻尖,她可不敢去加罗尔帮,那些人是疯的,巴霍巴利和他的西个儿子,全都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狼虫虎豹。
那群人连水管都不会放过,岂会忽略她?
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但幸好,巴霍巴利的两个女儿都是明事理的人,她还有幸在铁手帮的地下赌场见过她们一面……她们可是真正的美人。
苏雯想到她们,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是女人不假,但她也知道美丑。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重交情,她才有几分底气,在加罗尔帮的地盘上行走无碍。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里吵吵嚷嚷,嘈杂带来几分刺痛。
现实的帷幕扭曲着,“虚境”的面纱在无形之风的吹拂下,展现出无数“猜测”的画面。
那是开端,是结局,是无数种的可能。
苏雯需要做的,就是从那片全然无序的海洋里,打捞碎片。
她看到了一对夫妻,她看到了一个倚在车边的男人,她看到了争吵。
脸孔是模糊的,但那些碎片向她揭示了一些东西。
她看到了一团黑影,扑向了行驶中的车子。
画面是破碎的,但那些画面,带给了她一些灵感。
她看到了灯红酒绿,还有不断攀升的电子筹码。
她看到了一把左轮霰弹枪,在一个男人的手里,“砰砰”开了两枪。
画面退去,她强迫自己忘记看到的那些,心中不断默念着。
‘这是推理!要讲求证据!’
‘这是科学!要讲求逻辑!’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断呼吸,将那些洪流遗忘,她睁开眼睛,有了一个完全基于逻辑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