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门外·老樟树茶馆
钱塘门外,运河边虬枝盘结的老樟树下,支着几副简陋桌椅,搭成了半露天的“清波居”茶馆。*k^e/n′y¨u`e*d\u/.′c`o!m?
午后湿润的阳光蒸腾起运河的泥腥气,混杂着劣质茶叶的涩味。
苏小小坐在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旧木桌旁,灰布斗篷的兜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她面前是一碗粗粝的土茶,漂着几片碎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沿。
茶馆里人声嘈杂,多是些歇脚的贩夫走卒。然而,几桌之外,几个茶客刻意压低的议论,带着压抑的愤懑与渺茫的希冀,清晰地钻入苏小小的耳中。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指节粗大,沙哑的本地口音里满是怒气:“...城西老郭家那小子,昨儿个又挨打了!就为多问了一句盐价!”
一名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书生,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才凑近些,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带着后怕:“啧!又是‘魁爷’手下那帮盐狗子干的吧?下手忒黑!那孩子才多大?腿都打折了!简首无法无天!”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抱着破旧的包袱,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是绝望的无奈:“唉...作孽啊!这盐价,一天一个样!上个月还三十文一斤,今儿个就敢要西十文!还掺了半斤沙子!不吃?不吃就得淡死!吃?就得扒层皮!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茶客猛地灌了一口茶,“砰”地将粗陶碗砸在油污的桌面上,眼中喷火:“西十文?那是官盐铺子的价!黑市?没六十文别想摸到边儿!魁爷张魁!心比盐卤还黑!仗着手里有盐引,养着几百号凶神恶煞的打手,把持着杭州府上下盐路,连盐课司的老爷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这哪是卖盐?这是喝人血!吃人肉!”
另一茶客连连摇头,脸上带着深切的麻木和一丝恐惧,声音压得更低:“谁说不是呢!可有什么法子?人家上头有人!他可是三皇子萧玦的亲舅舅!容贵妃的亲弟弟!谁敢动他?前年南城老李头,不就因为偷偷弄了点私盐想活命,被抓住,活生生沉了钱塘江喂了鱼!一家老小哭天抢地,连个尸首都捞不着!”
老农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包袱,声音颤抖:“可不敢乱说...可不敢...那‘魁爷’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他手下的盐丁,比官府的衙役还横!说打就打,说杀就杀...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黝黑汉子再次猛地一拍桌子,沉闷的回响引得旁人侧目。_l!o*v!e*y!u?e¨d?u.._n!e.t¨他浑然不顾,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期盼:“活阎王?!呸!皇亲国戚又如何?再凶的阎王,也怕那收命的煞星!你们忘了清水城?忘了云泽州?那姓赵的、姓李的、还有沙老三,哪个不是一方土皇帝?哪个背后没人?结果呢?一夜之间,脑袋搬家!墙上刻着索命的字!库房搬得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那才叫真阎王!专收他们这种披着人皮的恶鬼!”
这话一出,同桌几人和邻桌竖着耳朵听的,瞬间都屏住了呼吸,深切的恐惧被一种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强烈期盼取代。
书生激动得嘴唇哆嗦,几乎是贴着桌面用气音嘶嘶地说,眼中闪烁敬畏:“‘天理’!你是说...那位诛杀李廉、留下西个大字的‘天理’大人?”
汉子重重点头,眼神灼灼:“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理’大人,还有谁?!连三皇子的精锐都在驿站折戟沉沙了!听说她一路北上,专杀贪官恶霸!张魁?论起喝人血吃人肉,比那李廉赵安更狠!仗着皇亲身份,无法无天!他就是杭州府最大最毒的蠹虫!最凶的恶霸!他不该死谁该死?!”
老农浑浊的眼睛也亮起一丝微弱的希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要是...要是那位大人真能来杭州...把张魁这头吃人的恶虎除了...那盐价...”
旁边桌一个年轻渔夫猛地转过头,古铜色的脸上刻着压抑多年的恨意,声音哽咽嘶哑:“何止盐价!我爹,就是被张魁的盐丁活活打死的!就为不肯交那‘过路钱’!我娘哭瞎了眼!家也散了!要是‘天理’大人真能来,除了这恶贼,我给她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一个抱着面黄肌瘦孩子的妇人眼圈泛红,低声啜泣:“我家那口子在码头扛活,就因为在张魁的盐仓门口歇了会儿脚...就被...就被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汤药钱都没着落...”孩子懵懂的大眼睛映着母亲的泪水。;3卡o\ˉ卡+?小?,>说%×?网o? !??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