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张杨庄浮桥的血海…荒沟集的夜袭…还有…李宗仁那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的命令!
“…活下来!…锋刃还没断!…”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个名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心脏。老鸦、王胡子、张营副、瘸老鸦…那些倒下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无声地凝视着他。
巨大的悲伤和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抬手捂住眼睛,却发现左臂毫无知觉,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左眼。
那里…是空的。只有厚厚的、粗糙的绷带,覆盖着一个深陷的、空洞的眼窝。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绝望瞬间席卷了他。他不再是那个冲锋陷阵、锐不可当的“锋刃”了。他成了一个废人。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累赘。那些牺牲的兄弟…他们的血…白流了吗?
“陈…陈团长?您醒了?!”小翠被陈锋细微的动作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陈锋睁开的眼睛,瞬间惊喜地叫出声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声音惊动了雷彪。雷彪猛地睁开眼,一个箭步冲到担架旁,看到陈锋那虽然依旧黯淡、却明显带着清醒光芒的右眼时,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眼眶一热:“陈团长!您…您挺过来了!”
陈锋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兄…兄弟们…都…都…”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他害怕听到那个早已心知肚明、却无法承受的答案。
雷彪和小翠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沉痛。雷彪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肃穆:“陈团长…铁闸高地…西关巷战…一路血战…跟您冲出来的…就…就剩下我们几个了…猴子…猴子在护送血图到李长官那里后…伤重…也没能挺过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最后的确认,陈锋的身体还是猛地一震!仅存的右眼中,瞬间涌起浓重的血丝和无边的痛苦!他猛地闭上眼睛,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起来!
“陈团长!您别这样!您要保重啊!”小翠吓得连忙按住他。
就在这时,教堂门口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李宗仁在副官的陪同下,再次走了进来。他显然已经得知陈锋苏醒的消息。
他走到担架旁,看着陈锋紧闭双眼、痛苦颤抖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陈锋,睁开眼睛。”
陈锋的身体猛地一僵,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睁开了右眼。眼中充满了血丝、痛苦和迷茫。
李宗仁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成了废人,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是不是?”
陈锋的嘴唇颤抖着,没有回答,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错!”李宗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教堂,“大错特错!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宗仁猛地从副官手中接过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条形物体!他一把扯开油布,露出了里面那幅——被大片暗红色干涸血渍浸染的台儿庄及徐北地区军事地图!
正是陈锋和他的“锋刃”用无数生命换来的那张血图!
“认得它吗?!”李宗仁将地图猛地展开在陈锋眼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柳泉车站那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就是这张图!这张浸透了你和‘锋刃’兄弟鲜血的地图!指明了柳泉的弱点!让我们抓住了濑谷和板垣结合部的真空!汤恩伯的奇袭才能成功!庞炳勋、张自忠的部队才能从那个缺口冲出去!数十万大军!才能跳出鬼子的合围圈!撤到豫皖休整!”
李宗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陈锋!你和你的‘锋刃’,不是被打垮了!你们是用自己的骨头,在鬼子的铁壁上,硬生生凿开了一条生路!你们是英雄!是整个第五战区的英雄!是数十万将士的救命恩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锋:“现在,你问我,兄弟们的血白流了吗?我告诉你!没有!他们的血,浇灌出了这条生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数十万兄弟活下去的希望!而你!陈锋!你是‘锋刃’最后的魂!你不能倒!你倒下了,‘锋刃’就真的断了!”
李宗仁猛地转身,对着副官厉声道:“传我命令!即日起,以原‘锋刃’残部(雷彪所部)为骨干,收拢徐州会战各部被打散之精锐老兵、敢战之士!组建‘锋刃突击旅’!陈锋!任旅长!雷彪!任副旅长兼第一团团长!直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