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巧珍在睡梦中蹙起眉。^x-i,n?d\x~s+.¨c_o\m′身下突然漫开温热的水痕，她猛地睁开眼，黑暗里摸到陈砚紧绷的手臂：“阿砚……我羊水破了。”

“什么？！”陈砚几乎是弹坐起来，撞翻的台灯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月光漏进窗缝，映得巧珍苍白的脸泛起水光，身下的床单洇出深色痕迹。他颤抖着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光照亮他瞬间血色尽失的脸。

“别怕别怕，我叫车！”陈砚的手指在屏幕上打滑，连输错三次密码。巧珍抓住他冰凉的手，阵痛袭来时指甲掐进他手背：“别慌……先扶我去厕所。”

瓷砖沁骨的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巧珍扶着洗手台大口喘气。陈砚蹲下身想替她换裤子，却被她轻轻推开：“你去拿待产包，后备箱最上面那个红色袋子。”她咬着下唇，额头的汗珠砸在水池里，“再给妈打电话，让她来医院。”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陈砚背着巧珍跌跌撞撞往外跑。她的羊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在台阶上留下蜿蜒的水迹。“慢些……”巧珍趴在他肩头，阵痛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宝宝头还没……”

“我们马上就到！”陈砚的运动鞋在柏油路上打滑，夏夜的风卷着槐花扑进鼻腔。远处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黑暗时，他突然脚下一崴，却死死托住巧珍的腿没让她摔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声音发颤，把她轻轻放进担架，“都怪我……”

“说什么傻话。+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巧珍虚弱地抬手，擦掉他满脸的汗和泪，“你做得很好。”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被推进急诊室前，还能看见陈砚扒着门喊：“我就在外面！疼了就叫我！”

走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陈砚瘫坐在长椅上，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全是血痕——是巧珍疼极时抓的。他低头看着手机里没发出的短信，锁屏是两人去年拍的合照，巧珍捧着验孕棒笑得灿烂，而他红着眼眶把她搂在怀里。此刻短信框里躺着未发送的字句：“我们的小宝贝，终于要来了。”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陈砚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手机屏幕在掌心被攥得发烫。电梯门“叮”地打开，陈母提着保温桶冲出来，鬓角的白发被汗水黏在脸上：“怎么样了？还没生吗？”

“进去快两小时了。”陈砚喉结滚动，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产房大门，“医生说宫口开得慢……”话音未落，另一头楼梯间传来急促脚步声，巧珍父亲抱着襁褓用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深蓝色工装裤还沾着泥点：“路上堵车，没耽误事吧？”

陈母赶忙扶住踉跄的老人，从保温桶里倒出保温杯：“快喝口热汤，你从工地赶来的吧？”老人摆摆手，浑浊的眼睛望向产房：“巧珍这孩子，从小要强……”他声音突然发颤，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早知道不让她这么早……”

“说什么傻话！”陈母打断他，往他手里塞了个鸡蛋，“咱们巧珍福大命大，肯定顺顺当当的。`§第|一2看?书?±网$D ·更?新?o最?@;全.”她转头看向儿子，伸手抚平陈砚皱成川字的眉心，“你也别瞎担心，女人生孩子哪有不遭罪的？当年我生你……”

“妈！”陈砚突然抓住母亲的手，指节泛白，“我刚听见里面有叫声……是不是快了？”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隔着厚重的门，隐约传来压抑的痛呼声。巧珍父亲突然转身，背对着他们抹了把眼睛，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皱巴巴的护身符——是寺庙求来的平安符。

“让家属签字！”助产士突然推门而出，陈砚几乎是扑过去。产程出现异常的通知单在他眼前晃动，钢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保大人！”陈母和巧珍父亲同时开口，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道：“必须保大人！”

走廊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惊雷在云层中炸响。暴雨倾盆而下的声音里，产房传来清亮的啼哭。陈砚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他冲过去抓住助产士的白大褂：“我媳妇呢？她怎么样？”

“母女平安。”助产士摘下口罩笑了，“孩子七斤二两，是个漂亮姑娘。”陈母腿一软，被巧珍父亲及时扶住，两个老人相视而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泪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道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产房玻璃上蜿蜒的水痕，也照亮了新生儿皱巴巴的小脸。

蝉鸣声撕开八月的清晨，青瓦屋檐下，巧珍半倚在竹躺椅上。陈母端着木盆进来，盆里艾草水冒着热气：“趁热泡泡脚，月子里最忌沾凉。”说着蹲下身为她褪去袜子，布满老茧的手试探水温时，巧珍瞥见婆婆鬓角新添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