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正厅华宴未散,推杯换盏的喧嚣隔着层层庭院仍隐隐传来,丝竹鼎沸,庆贺着谢卢两姓的盛大喜事。^墈,书^君- ,庚?鑫*醉-全^
嫡子大婚,谢府会宴饮三日,但五姓门阀自然没有新婚夫妇敬酒的俗礼。
于是这属于宾客的热闹,与百子帐内的新人再无相关。对于五姓门阀而言,传续宗祧、开枝散叶,才是联姻根基与最当紧要之事。
帐暖烛深的婚房内,白日里的繁杂喧嚣己被锦幔彻底隔绝。
卢静姝在云罗的侍奉下,先一步褪去了繁复沉重的玄青翟衣外袍与珠冠翠钿。此刻的她,只着一身大红细绢的中单里衣,素净的面庞在龙凤花烛柔和的光线下,更显沉静清冷,如同精雕细琢却蒙着薄霜的白玉。
她并未看谢道临,目光沉静地落在眼前方寸之地。待云罗无声地行礼退下、掩好房门后,偌大的婚房内,便只剩两人与那对跳动着火焰的巨大红烛。
意料之外的安静,带着一丝令人微窒的凝滞。谢道临望着她的侧脸,那种清晰的履行感,如同工部衙门里核对章程的吏员,与心中那点现代人对新婚夜旖旎风情的期待格格不入。
他刚想开口打破这微妙的沉寂,却见卢静姝己移步至一旁小几边。+五¢4¢看¨书, *冕~废!跃_渎?几上温着水,置着上好的茶具。
她坐下,执壶烫盏,碾茶注水,动作不疾不徐,赏心悦目至极。茶汤三沸,清雅的香气在房间内幽幽散开。分茶的动作干净利落,两盏澄碧的茶汤置于案上。
烛光跳跃在她专注而静谧的眉宇间,那份融入骨血的雅韵与清冷,自成一方天地。
她并未多言,只将其中一盏茶轻轻推到谢道临面前,声音平静如水:“夫君请用。”目光亦未抬起,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的程序。
谢道临依言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温润甘冽,熨帖入腹,驱散了些许疲乏。“茶艺精妙,娘子辛苦。”他由衷道。
卢静姝自己也端起茶盏,小口啜饮了一下。“婚仪繁琐,耗费心神。夫君可还要用些膳食?”
她放下杯盏,目光才终于缓缓抬起,落在谢道临身上。那目光古井无波,如同精心织就的网,将他此刻的气色尽收眼底,审度着对方的实际需求。
这份平淡下的观察与体贴,如同雨滴落入湖面,掀不起波澜,却切实存在。*9-5+x\i\a`o,s-h-u\o·.¢c-o\m~她并非无意,只是有些心绪埋得太深,表达得太过克制自然,反衬得这关切有些冷硬。
谢道临其实己没什么胃口,但看着那烛光下安静的面容,想着她清冷话语下可能的用心,点了点头:“略进些粥羹也好。”
很快,云罗轻悄地送来一碗熬得软烂的鸡丝粳米粥,配两碟清爽的小菜,显然早有预备。卢静姝接过托盘,亲自布置在小几上,又将筷箸递与谢道临。
无声的寂静重新弥漫。两人对坐,小几上用着宵夜。
谢道临吃得不多,更多是照顾情绪,卢静姝则只在一旁静静添粥、更换筷箸,动作轻巧精准,绝不多说一句话。偶尔抬眼,烛火映入她清澈的眼眸,如同寒星落在深潭,沉静却无端令人心紧。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相伴,以她独有的、几近无痕的方式。
待碗筷撤下,己是深夜。
卢静姝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走向谢道临,为他解下那身象征着礼成后权力与责任的深紫公服。玉带松开,沉重的礼服一件件褪下。
谢道临垂下眼,看到她浓密的长睫在烛光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扇影,秀挺的鼻尖下,唇线微微抿着,专注里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承担。
外袍褪去,她再解自己的外裳。大红里衣裹着纤细却挺拔的身躯,随着动作微微勾勒出曲线。
红烛燃烧,光影在两人身上流淌摇曳。她没有丝毫扭捏,清冷的目光坦然而专注地迎视着谢道临,那眼神在浓烈的红烛下,似一柄初春融水锻打成的冷剑,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这并非挑逗,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洞房花烛是她必须完成的“工作”。
待两人皆只剩下最贴身的衣物,卢静姝侧身先行走向铺着百子被的锦榻。
她掀开鸳鸯被一角,自己先坐了进去,靠在了里侧。然后才抬眼看向还立在红烛光影之中的谢道临,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宣告使命般的简洁明快:
“夫君,请安歇吧。”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清晰,又补了一句,语气平静无波,“早日……为谢府嫡枝延嗣,方为要务。”
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