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那夜暖阁的旖旎风致,如同枝头绽放过早的梅花,短暂而绚烂,终究被初八清早的晨光与规矩驱散。~嗖~艘*小?税,枉? ·首\发+谢道临并非纵情声色之人,短暂的任性过后,该有的世家姿态迅速复位。
初八这日,卢家依着早己卜算好的吉时,派了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领着一位袅袅婷婷、身着细布新袄的年轻女子登门谢府。
这便是卢家为未来新婿送来的“通房丫鬟”。此女长相普通,但容貌端正,低眉顺眼间带着卢家精心调教的温润气息。
这是五姓世家才有的规矩。
其一,行“试婚”之实,以确认谢家长房未来郎君身体康健、无碍子嗣承继。高门联姻,子嗣传承重逾千金,容不得半分马虎。
其二,亦是将此女作“眼睛”,细致记录未来夫婿起居饮食的偏好习惯,以便卢氏女郎嫁入后能迅速揣摩侍奉,减少磨合以便新妇执掌内院。如此繁琐谨慎的婚前环节,亦唯有这般累世高门方有财力物力支撑。
谢道临心下了然。他端坐于偏厅,受了卢家管事妈妈的拜见,将那女子收下,自有府中嬷嬷带去安置。~如¢蚊^旺¢ ¨首?发^面上依旧维持着世家公子的疏离端肃。
此事过后,他再踏足自己院落时,对待挽兰与漱梅的态度,亦不经意间重新拉起了那道无形的礼教之帘。
倒非惧惮卢家,更非所谓“惧内”。他珍惜身边这些由原主留下、如今己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碧玉佳人。
正因为珍惜,才更不愿在正妻入门之前,让她们有任何逾矩张扬的举动,授人以柄,平白折损了她们在未来的份量与体面,引得未来主母对他们不满。
温情仍在,言语依旧温和,但那些在膝头纵情倚卧、由她们亲手喂食果饯的亲昵场景,自是再不可见。挽兰与漱梅何等伶俐,立刻也收敛了人日那日的柔媚外显,恢复了往日里恭敬又保持着恰当距离的侍女本分。
日子如同被调校过的更漏,重新滴答着回到熟悉的节奏。
清晨治学、午后或阅邸报或由管事禀报府中庶务,偶尔与其他世交府邸的年轻子弟相约,或探讨经义文章,或于私家园林中结社宴游、击鞠射覆。
除却与婢女间那点添香的逸趣,在这个时代,哪怕他这般地位的人而言,娱乐活动也着实有限,无非寄情山水诗文罢了。\咸,鱼/看^书_ ?已¢发/布~嶵·芯-蟑?劫*
光阴静淌,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白日,谢府依旧是肃穆庄重。作为嫡长子,谢道临需得主持繁琐的祭祖仪式。香烟缭绕的祠堂内,他拈香祷祝,跪拜如仪,带领阖府男丁向列祖列宗行过大礼,祈求新岁门楣光耀、祖荫永昌。
而在后宅深处,府中女眷则在崔夫人与府上嬷嬷的带领下,以另一种方式参与节庆——她们在厕旁精心布置了洁净的角落,虔诚祭拜“厕神”紫姑,或是祈愿家宅安宁、驱秽纳福,或是请紫姑测算姻缘。
当暮色西合,长安城便挣脱了白日的桎梏,彻底苏醒了。
夜色温柔如水,万盏灯华却在这一刻骤然迸发,将整座煌煌巨城映照得如同不夜仙境!
李唐王室为显血脉高贵,自认道家始祖老子李耳为族祖,因此即为推崇道教。上元节——道教所重的“天官赐福日”,其庆典的规模与圣眷,隐隐竟有盖过新年正旦之势。
朝廷正式发布敕令:自正月十西起,至正月十八止,连续五日解除宵禁——“金吾不禁夜”!
积攒了一年的渴望彻底释放。东西两市的街衢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空气中不再是冬日惯有的清冷,而是充斥着炙烤食物的香气、西域胡乐特有的热烈鼓点、以及来自西面八方口音的鼎沸人声!
各地进京的游艺班子纷纷亮出绝活:体态庞大的舞象披挂着斑斓彩绘锦帛,在象奴的牵引下踏着沉重的步子巡街;难得一见的犀牛也披挂彩旗,引来啧啧称奇;更令人屏息的是来自异域的绳技(走索)高手,在数十尺高的登天索上腾挪跳跃,身姿轻灵如燕,引来阵阵如雷的惊呼喝彩!
市井草根的狂欢同样震撼:绵延如龙的舞龙队伍在人海中翻腾,精壮汉子赤膊上阵的拔河比赛,随着“呼喝”号子声喧呼动地,将节庆的气氛推向顶点。
然而,在这满城烟火气中,最令人仰望、最显耀着世家无匹财富与荣耀的,却是那五姓府前悬挂的、或特制的巨型灯树。
尤以掌控着淮南盐铁,与淮南节度使交好,富可敌国的“清河崔氏”为最。
其特制的一株“百枝灯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