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假日的最后一日,澄澈的秋阳透过精致的镂空窗棂,落在铺开宣纸的书案上,留下斑驳的光影。~8*6-z^w^w^.`c*o`m*
漱梅挽袖研墨,动作轻缓而娴熟,松烟墨锭在端砚上化开,渐渐洇成一汪深潭。谢道临提笔临案,心思却难以真正沉静。这三日的“自省”,对他而言更像是漫长的煎熬。
枯坐静思非但不能澄心,反而让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搅得人更加烦躁。与其对着墙壁空耗辰光,不如寻些事做,好歹打发这难捱的最后一日。
“郎君今日要作‘静思图’,还是赋‘涤心诗’?”漱梅的声音温柔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寂静。她知晓郎君苦于自省的刻板,刻意引他向这“文雅自省”的途径上来,既能应景,又不逾矩,倒是个两全之法。
谢道临感激地看了漱梅一眼。这女子心思玲珑剔透,总能察觉他的不适并适时递上台阶。以自省为题赋诗作画是雅事,也能消磨时间。
这三日拘束的光景,若非她们时时的体贴照顾——无论是那偷偷加点的油炸糕,还是此刻的刻意引导——恐怕他真要被这清规戒律磨得形销骨立了。
两人之间那份微妙的默契与亲近感,在这安静的书房中愈发清晰。~微_趣-晓*说¢ *蕪\错!内\容·她立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的距离,既能及时侍奉笔墨纸砚,又恪守着侍女的本分,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越界。
偶尔递上洗净的湖笔,或在他凝神构思时适时添一盏热茶,手指尖的触碰也仅止于传递物品的必要瞬间,快得如同错觉。然而那份无声的关注与体贴,让这方寸之地有了些微妙的暖意。
“赋诗吧。”谢道临叹了口气,至少纸上能稍微放纵点思绪,“写‘静思’……太违心了。还是写些见闻,聊以自省?”
“也好,‘格物致知’亦是正道。”漱梅浅笑,为他铺好素笺,目光落在那尚空白的纸上,充满了鼓励。
谢道临思忖片刻,最终笔锋落定:
寒潭落秋日,冷寂映残枝。
水官开福箓,百神慰宸思。
华仪犹在目,吏隐各参差。
澄心难为法,且作片时诗。
诗算不得好,前两联平铺首叙骊山祭典和自己的感触,后两联则隐隐流露出对形式化“自省”的无奈和应付。但至少思考能够打发时间。-墈?书`君¨ ?追?罪·歆,蟑*結-
漱梅在一旁看了,抿唇轻笑:“‘澄心难为法’,郎君倒是道出了几分禅意。” 她未再多言,只是小心地帮他将墨迹吹干。这诗若在公开场合传唱必然不妥,但在这小小书房中,不过是主仆二人排遣寂寥的私语。
日影缓慢移动,谢道临又试画了几笔墨竹,原主的画工自然极好,但谢道临始终心不在焉。
更多时间是与漱梅在书房的静谧中,一边研墨,一边翻看些不必太过费神的闲书,偶尔低声讨论一句书中的典故或风物。这种陪伴式的“静修”,成了这三日斋戒中,唯一让他稍感慰藉的光景。
当暮鼓敲响,送走下元节最后一丝余晖时,谢道临心中竟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结束了,这难熬的自省静修终于结束了!
翌日清晨,当谢道临踏入弘文馆熟悉的院落,闻到那浓得化不开的陈旧书卷气息时,他脚步微顿,随即脸上竟展露出一抹释然和……亲切?
比起府中被无形枷锁束缚的三日“静心”,这整理卷宗、翻阅古籍、抄录校对的日子,虽枯燥重复,却少了刻意的压抑和无所事事的煎熬。
在这里,他的行动是具体的:核对某一页的错漏,查找某段失传的记载,将散乱的稿纸按顺序整理归册。这些事消耗的是时间和精力,而非刻意逼迫的“空想”。
他可以和馆中如赵寒那些寒门士子,就某段经文的正误、某个注疏的来源,进行些无关痛痒的讨论,气氛平和甚至带点学术气息——这是谢府那刻意营造的静默氛围中不可能有的。
谈论的话题,也总算跳出了“涤净心灵”的窄小范畴,回到了稍显庸常却也更为真实的人间烟火。
“谢兄,下元可还清净?”卢玦见谢道临面色不错,凑过来低声笑问。显然,同为年轻人,他也受不了那三日的拘束。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谢道临摇头叹道,语气半是调侃半是真心,随即话锋一转,“罢了罢了,还是埋头故纸堆里踏实。至少知道该做什么。”
“正是!”卢玦颇有同感地点头,“对了,听司首大人提了句,前些日子下元大典,工部那位潘尚书献了个水利模型,据说深得圣心?”卢玦族叔在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