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又缩回去。谢道铭起身告罪:"孩儿去去就来。"
谢道临舀着杏仁豆腐,余光瞥见谢道铭在廊下疾书,腰间钥匙随书写动作晃个不停。剩下两个个庶弟还在叽喳说着灯谜,崔夫人却似习以为常,任由庶长子在家宴中途处理庶务。
"兄长总这般忙。"最小的庶弟塞了满嘴蟹粉酥,"上月我要个蝈蝈笼子,账房说要等兄长批条子。"
谢道临筷子顿了顿。他院里添置的越窑笔洗,可是当日就送来了。
廊下的交谈声忽急。"...城西米铺的账对不上?"谢道铭的声音裹着夜风飘进来,"把李掌柜唤来,就说我要查出仓单子。"
崔夫人蹙眉咳嗽一声,外头立刻噤了声。谢道铭回来时带着秋露寒气。
"母亲恕罪,铺子里..."
"先用膳。"崔夫人打断他,亲手盛了碗火腿冬瓜汤推过去,"这些俗事明日再理不迟。"
谢道临数着汤匙碰碗的轻响。从开宴到现在,这位庶兄统共吃了三勺饭,却接了西次账房请示。最奇的是满屋仆妇竟都默认这种僭越。族产本应在嫡长子名下,如今全系在庶子腰间的钥匙上。
婢女捧上桂花酿时,谢道临故意碰翻酒盏试探。琥珀色的酒液漫过桌沿,他等着崔夫人发话收拾,却见众人齐刷刷望向谢道铭。
"取西厢房的苏绣桌帷来。"谢道铭在旁吩咐,"再让厨下煮碗醒酒汤。"
谢道临盯着他熟稔地指挥仆妇更换席面,想起自己说要修缮书房,隔日便有匠人上门——当时只当是崔夫人安排的,如今看来恐怕也是这位庶兄的手笔。
月过中天时,崔夫人揉着额角起身:"道临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母子俩踩着桂影走到祠堂角门,忽听得墙外传来谢道铭的声音:"...城南二十亩的佃租再缓半月。"接着是账房唯唯诺诺的应答。
"铭弟办事妥帖。"谢道临试探道。
崔夫人淡淡道:"他生母去得早,总要给他些体面。"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家的庶子。
远处传来庶弟们的笑闹声。谢道临望着祠堂的铜铃,终于发现,这朱门大院里,永远少不了嫡庶夺权的戏码。